我拒绝了那个叫娇娇的女孩子扶我去休息间,我知道裴厉他们那伙人受周云深的影响对我有多厌恶,高中那会和我关系好一点的几个同学都被他们威胁着和我绝了交,其实我不在意那个,绝不绝交什么的,是小孩子才会在意的事情。
不过周云深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小孩子,他会因为一些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突然生气,身边的任何东西都会变成他发泄的对象。
曾经有一次我在教室里吃午饭,里头有我继母精心为我准备的洋葱炒猪肝和蒜香排骨,味道倒不是说多大,但吃完以后想必这味道会在我的口腔里停留一个下午。
那个女人就是以我丢脸为乐。
我吃午饭时周云深一伙人也在教室里,原本我们在教室的两隅各不相干,可不知道是洋葱还是排骨惹到了周云深的心情,他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一扔,绕过几张桌子径直朝我走过来,脸色黑的像炭,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差点停跳。
然后他一言不发的拽走了我手里的饭盒,转身丢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别在教室吃这种东西。”
那一刻全天下的洋葱炒猪肝和蒜香排骨好像都受到了侮辱,我看着他阴沉的脸色,还有些不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毕竟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看我不顺眼,我在他眼里应该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路人一个。
我的“可是”刚说出口,他便一脚踹翻了我面前的课桌。
书本文具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也把我的脑子砸的一片空白,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大概是觉得给了我“教训”,周云深面色不虞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我在空荡荡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之后我就拒绝了继母要我带便当的要求,自己在学校食堂吃。继母对此很是不悦,大抵是觉得我让她失去了一个既能让我在学校丢人又能在我爸面前表现她的贤惠的机会。
但她怎么想与我无关,我不能让周云深不高兴。
娇娇爸妈在她很小就离婚了,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姑娘,我看见她总想到我妹妹,自然不能让她因为我被为难,姜厉这个狗东西,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还是只会狗仗人势。
我自己捂着手去了员工休息室,陈彻正在里头抽烟,因为怕味道大了熏到客人,所以这小子在声色里头吸的都是给女人吸的薄荷烟,细细的一根,随时都要从手指头里掉出来的样子。
看见我捂着手进来,这小子先是愣了愣,目光挪到我手上的时候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抽了半截的烟立刻给按灭了,站起来扶我:“许哥你这是怎么回事?手怎么受伤了?!”
我冲他笑笑,其实并不觉得疼。我打小痛觉神经就不灵敏,高二那年有一次姜厉直接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我也还是可以站起来,只是肋骨有些细微的骨裂而已,而姜厉的行为被监控摄像头拍了下来,迎接他的是三个月的停学处分和对我的道歉。
尽管那之后他学聪明了,会挑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但是一看见我他还是会因为弯腰道歉的屈辱而恨得牙痒痒。
他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休息室有医疗箱,陈彻也是神奇,什么技能都会一些,包扎也是像模像样的,对着我的伤口端详了许久,他叹了口气:“许哥,咱还是去医院吧。”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故意现在不去医院,所以就摇了摇头,找了个理由搪塞他:“等下班吧,青芫不在,总要有人看着才行。”
陈彻叹了口气,一脸犹豫:“许哥,你这手是A包里的客人弄的?”
疑问句,语气却是在陈述事实。
陈彻这小子向来敏锐,模样生的也不错,一脸正气,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夜总会工作的,很招女孩子们喜欢。
这个事实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点了点头:“有些陈年旧账。”
陈彻的眉头皱起来,“那也不能打人啊,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笑了笑,抬眼看他,“陈彻,你在夜色干了两年了,还不清楚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吗?”
他有些挫败,低头猛抽了一口烟:“我当然知道,就是有点违背我的三观,不想承认。”
我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这个初出茅庐就要见识人间险恶的热血青年:“这个世界上不符合自己预期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没时间纠结这么多的,过好自己的人生,这就够了。”
我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嗤笑。
周云深穿着挺括的西装立在灯光下的阴影里,刀刻般的眉眼忽明忽灭,他像身处在无边浓稠的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的心头一颤,把放在陈彻后背上的手收到身后,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好别不自觉的露出慌张与惊喜来。
陈彻迷茫的看了周云深一眼,问我:“许哥,这位是?”
我有些急促的对他笑笑,站起身走出去。
顺手关上休息室的门,我终于看清楚了周云深的脸,他深刻的眉眼与我这些年在心中反复临摹的样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刚刚匆忙的一眼和昏暗的灯光叫我没能认真看清楚他,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能让我不着痕迹的用贪恋的目光看着他。
在我思考该怎么开口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周云深先开口了,声音比起高中时期低沉了很多,也更有磁性,像一把羽毛一样挠着我的心。
“看来伤的也不是很重,还有心情开导别人。”他勾起嘴角,明明应该是笑的模样,却带着无尽的嘲讽。
我当做看不见他的嘲讽,笑着看着他:“你关心我啊?”
周云深嗤笑:“自作多情。”
我把手举起来,抬到他面前,殷虹的血迹几乎要透过层层包裹的白色纱布:“那你是来对我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