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天,这两日才放晴,小厮们在院里清扫着地面的青苔。
“地面的青苔仔细点打扫干净,免得等会儿娘子下堂回来在院子玩儿摔倒了。”薛嬷嬷从里屋端着线篮子出来,叮嘱着院里小厮。
琅华院里,宋南枝坐在凳上整理着陆晚山的官服准备缝补。
“夫人,这些活你让底下丫头去做,别累着了。”薛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线团。
“无碍”宋南枝笑了笑,接过薛嬷嬷手里的线。
薛嬷嬷是她的奶妈,随着她陪嫁到陆府的。未出阁时,她是太师府千金,父母疼爱有加,哥嫂宠爱。哥哥是当朝太子傅,嫂嫂是沈国舅家的次女沈如云。
宋南枝嫁给陆晚山本是下嫁,陆家原本贫困潦倒。陆晚山最初是工部小吏,父亲病重,弟妹年幼,没钱为父亲治病,在医馆门口长跪求药。路过的太师可怜他一片孝心,给了他银两医治父亲。
吏部郎中贪污下狱的诏书呈上,太师和官家正在长宁殿议事。官家询问太师意见,太师如实推荐陆晚山,就此陆晚山成为工部侍郎。
宋南枝到了待嫁的年龄,娘胎里带出来的残缺,身体羸弱,她今生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嫁给门当户对,没有子嗣傍身,宋母怕女儿受苦。太师看中官场新秀工部侍郎陆晚山,且又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为人敦厚老实,是个良配。
陆晚山也是向太师保证自己会对宋南枝好,一辈子不纳妾。
“阿娘”陆青棠蹦蹦跳跳的跑进院子,身后跟着丫鬟茯苓拿着风筝。
“棠儿回来啦,诶哟,慢点跑,天天的哪有姑娘的样子”宋南枝嘴上虽是埋怨,脸上的笑容却是没少。
“棠姐儿是活泼,能蹦能跳,证明身体健康。”嬷嬷总是维护陆青棠说话。
陆青棠拿过茯苓手上的风筝“阿娘,大哥哥送我的风筝漂亮吗?”
“漂亮,行儿来了吗?”宋南枝望向茯苓。
“是,夫人,表少爷去老爷书房了,说晚会过来拜见夫人。”茯苓回答道。
“听闻行儿与中书令家次女定了亲,看来是好事将近了。”宋南枝看向薛嬷嬷会心一笑。陆青棠拿着风筝在院里小跑着,将风筝升起。
院外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门外来了个姓邹的妇人,带着两个孩童,说是老爷的妾室,让夫人给个说法。”小厮一路跑进来,气都喘不匀,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什么?”宋南枝顿时站了起来,左手扶着桌子右手捂着胸口,腿哆嗦无力,薛嬷嬷见状连忙扶着她。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回忆着陆晚山近些年升了工部尚书事情多了有时候回来也挺晚的,她也当他是在忙公务。
薛嬷嬷见状“茯苓,把姑娘带回屋里,”
“是”茯苓取过陆青棠手里的风筝给小厮,带着她回屋里了。
“去把人给我带进来,”宋南枝缓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薛嬷嬷一直给宋南枝抚摸背脊,安抚着她。
宋南枝在太师府锦衣玉食长大,纵然宋家其他房三妻四妾,老太师也没有纳妾,也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眼里的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看着小厮将人带来她又擦干眼泪强忍着。来人比宋南枝魁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那女子身上与两个孩子身上穿着,均出自陆府官家赏赐以及一些达官贵人送的礼物,宋南枝心里的火气是一把旺过一把。
“你就是邹氏?”
“是,求姐姐给条活路吧,给孩子一条活路吧。老爷给我说了,陆青棠是你们抚养的,既然你们都愿意抚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不如把我这两个老爷亲生的过继到姐姐名下。”邹氏一边自顾自的说着一边跪着拉扯着宋南枝的衣服,她哪见过这般情景,吓的不行。
薛嬷嬷见状,护着宋南枝一边吼着小厮“你们都是死人吗?杵着干嘛呢!”小厮忙过来拉开黏在宋南枝衣上的邹氏。
邹氏一哭两个小孩也跟着哭。宋南枝觉得心里那股气,顺不上去,加上哭声头痛欲裂。
“姐姐,我过门一定不和姐姐争宠,但是孩子得认祖归宗啊,不然孩子会被别人耻笑是私生子的。姐姐,我求你了”不等宋南枝开口,邹氏自顾自的说着。
“你的孩子什么东西,跟我们棠姐儿比,就算棠姐儿不是老爷夫人亲生的,她也是我们太师府认可的嫡外孙女,还妄想你的孩子给夫人养。”薛嬷嬷啐了一口。
邹氏还不明所以,自顾自的说“姐姐,这抚养的始终不如有血缘的亲,青城和青玉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城儿,玉儿快叫母亲。”
越说越荒唐,宋南枝的头越来越痛“够了,去吧老爷叫来。”
本来下午好好的一个院子,现在闹的乌烟瘴气的。陆青棠猫在门后看着,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陆晚山急匆匆从书房过来,沈知行和小厮跟在身后。
“老爷,你总算来了,姐姐她容不下我,容不下城儿和玉儿。”邹氏看着陆晚山来了哭的梨花带雨。
陆晚山见状,心疼又不敢嘴上说只道“你来此作甚”
“老爷你帮我求求姐姐,我过门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名份,姐姐为何如此不能容我。”邹氏继续哭道。
宋南枝仍旧一言不发,眼神空洞。陆晚山以为她不说话是接受了,正要开口说要不就把她纳进门只说了两句
“陆晚山,你别忘了你是如何在我父亲面前发誓承诺的!”宋南枝猩红着眼。
“我…”陆晚山一时语塞。
“姐姐自己肚子不争气,莫怪了老爷在外拈花惹草,难不成姐姐还想让陆家绝后了不成。”邹氏见有陆晚山撑腰,更是肆意妄为。
谁料想下一秒,一脚重重的落在了她身上,她顺势倒在了陆晚山怀里。两个孩子见状也是吓的不行,抱着邹氏哭。回来头看是随陆晚山一起进来的男子,邹氏不知道他是来历。
宋南枝见状赶紧拉住宋知行,生怕他打出人命。平凉关大捷他是官家新封的定远将军,年轻人血气方刚若是为了这等腌臜泼皮惹上官司不值得。
“定远将军好大的威风,在我的府上动我的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陆晚山心疼的将邹氏护在怀里。
“陆大人,是你这外室辱骂我姑母在先,宠妾灭妻,我看欺人太甚的是你吧!”一道阴沉的目光与陆晚山对视上。
“就算我有要纳妾,官家也是管不着的,我朝哪条律令规定了不能纳妾的。”
“说得好!”院外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缓缓走进院里。“是你们宋家的女儿生不出孩子来,就算宋南枝你是公主,长公主,没有子嗣驸马也可以向官家请求纳妾。”
说话的人是陆青棠的姑母,陆晚毓。她夫家就在陆府周围,听到风声赶忙就来了。“诶哟,我说大嫂,你下不了蛋,就赶紧让大哥取个平妻回来,我们陆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宋南枝嘴唇微白,手脚都止不住的颤抖,突然一口血从喉咙里喷涌出来。
门后偷看的陆青棠冲了出来大喊“阿娘”
“姑母”
宋知行一把扶住宋南枝,将人打横抱起来往里走,吩咐身边的侍从回去太师府请府医。陆青棠随着沈知行身后一直哭喊着阿娘,院里忙上忙下乱成了一锅粥,陆晚山的怀里还依偎着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