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儿先是去了药房,咨询了下老大夫。可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听完江雁儿的描述,眉头皱成了川字型,连说不可能有这样的体质。
总之他必须得见着人才能给药方子。
江雁儿无奈,只得买了两颗蛇胆,还有枇杷叶之类常用药,先给许林缓解缓解症状。
两颗普通的蛇胆就花了二两银子,可真是贵。
然后又想着表弟的身体状况,描述了一番。这点老大夫倒是听了就知道,只说先从脾胃调理开始。
于是江雁儿又买了一些适合给王启晨长期食补做药膳的药材,这才匆匆赶去书笔铺子。
她总不能一直白白用许林的笔纸,而且也可以让江莺儿学些字,所以江雁儿在书笔铺子里挑了一堆学习用具。
江雁儿选了低中高三挡的纸张各一刀,还有一些笔墨用具,本来付了钱就想走。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把东西存放在柜台的一角,转头回去翻货架。
正在这时,三四个身穿直襟长袍的书院学生笑闹着走了进来,嘴里谈论着刚刚宾鸿酒楼竞拍竹荪炖鸡的盛况。
几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只其中一人身着茶褐色罗衫,腰系一块白玉红流苏,端的是一副大家公子的气派,被另外三个同学簇拥着,很是扬扬自得。
可惜那面色很是苍白,眼下有遮掩不住的黑眼圈,一看就是肾阳不足的空架子。
一个伙计连忙躬身迎上去,笑眯眯招呼道:
“各位公子来了!快快请进,不知今日想选购些什么?”
一个学子兴奋地答道:“今日先来半刀上好的玉溪宣纸,江公子要作画用。”
说着,几人彼此就是一阵挤眉弄眼,发出好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玉溪宣纸是普通书写用纸中,算得上很好的宣纸,特别适合写字画工笔,韧性好、不散墨,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一刀纸是五十张,售价就要三百文钱,一张六文钱,能换三斤多的粗粮面粉了,可真是不便宜。
一般条件普通的书院学生,平时练字写文章也就用毛边纸,一刀八十文,即便是那样也要省着点用。
可江公子是谁呀?江公子的大伯和大伯娘可是京城镇国将军府的心腹仆从,他用的纸墨笔砚自然不会随便将就。
何况,那可是要画上娇媚撩人的小春~宫的,纸张不好,怎么能显出美女那优美身姿来。
只是小伙计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货架,忙稽首说:
“实在是抱歉,今日学子多,玉溪宣纸已经卖完了。江公子可否看看别的纸张?”
“您看看这东昌宣,品质与玉溪不相上下,价格才二百七十文一刀,很是实惠。”
小伙计忙扯着热情的笑容,将几人引到隔壁货架上,为他们介绍另一款宣纸。
江承华皱眉伸手摸了一把,一脸的不满意,嫌弃道:
“这纸张虽然手感还行,却少了玉溪的清香,搅得我连作画的兴致都没了。”
身旁的小个子学子马君达瞪一眼小伙计,高声道:
“你们怎么做生意的呢?明知道江公子最喜欢玉溪宣,今日又是学堂沐休日,也不给江公子留下一刀。真是没眼力见的废物东西!”
他说的声音高了,铺子了其他买东西的学子和掌柜的都看了过来,无不面露讥讽地看着那几人。
那小伙计脸上微变,心里也是暗自火大。
留什么留!他江公子买过几回玉溪宣?不过是一个将军家下人的亲戚,还真把自己当成官家少爷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这口气,脸上依旧笑得一脸谄媚,捧着江承华狠狠赞了一通。
“最近玉溪宣好久没进到新货,确实是数量有限,一不小心就卖空了。但江公子大才,不论文章诗词画作在什么纸上,那拦不住您往后高中进士的远大前程呀!”
江承华被夸高兴了,便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说道:
“算了算了,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只是那东昌宣不是本公子的喜爱,一百文买半刀吧,给本公子包起来。”
他这话一出,铺子里就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小伙计也是一脸为难又忍不住鄙视地看着他。
只要半刀纸,还要压价。一个农户出身的泥腿子,至今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还口口声声自称本公子,他哪来的脸?
江雁儿早就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形,也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在镇上读书的江家二房长子。果然如记忆中的一样,死要面子爱显摆,又摆脱不了骨子里的小气。
她扬扬唇角,懒得搭理那个虚伪的家伙,自顾挑选了两个黑檀木镇纸。
她记得许林那只乌木镇纸,不知为何裂了,就想着今日给他也带一只回去。
那边江承华和马君达跑去柜台和掌柜的磨嘴皮子,想要两百文合买一刀东昌宣,却赫然发现柜台边上有一刀包好的玉溪宣。
马君达马上叫了出来:“诶!这里不是还有一刀嘛?掌柜的,你们可真不厚道,还说都卖完了。”
掌柜的连忙解释,这是人家已经付钱的。
那马君达是个会搞事的,他重重拍了一下柜面,然后回头朝着铺子里其他客人大声嚷嚷道:
“谁买的呀?不如让出来吧,或者一人一半。”
“不让!”
本以为铺子里的客人都是男子,却不料突然出现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众人都是一愣。
江承华惊讶地看着款款而来的江雁儿,低呼了一句:“三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他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那个在家都不敢说话的堂妹,这么贵的玉溪宣还是被她买走的。
想到江雁儿和江家断亲,如今在尚德学堂里做帮佣过活的事,他瞬时间又明白了,以为江雁儿是给学堂里购买用具呢。
江雁儿压根不想理他,自顾往柜台走来。
江承华哪里会放过,张开双臂拦在江雁儿和柜台中间,呵呵一笑道:
“听说三妹妹如今在尚德学堂帮工,这是替尚德学堂买用具吗?”
“既然是三妹妹买的,那更该匀一些给哥哥用。虽然如今你已经跟江家断了亲,但咱们还是同姓江吧。”
“何况尚德学堂都是些没出息的泥腿子在混混日子,哪里需要这么好的纸。这不是浪费吗!替那帮废物省点银钱,也算积功德。”
他倒是忘得快,自己也不过是个农户里出来的泥腿子。
几位学子一听,这个丑姑娘原来是江承华断亲出去的堂妹,还是来给竹潭村那个尚德学堂来买东西的,都纷纷笑话起来。
“原来是承华兄说过的那个废物学堂啊!一个废物先生,八百年也教出不来一个有功名的学生。一屋子废物,还要用这么好的纸,简直是笑话。哈哈哈!”
尚德学堂在许多博取功名的书院学生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垃圾学堂罢了,很受鄙视。
这话可把江雁儿气到了,她拼命忍住,才没举起手上的镇纸砸过去,对着几人厉声回击:
“你们才是废物!你们一家爷们老少都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