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的神情,带着警戒和些许的不耐烦,赶忙拿出奶奶留下的亲笔信,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去,走到柜台边,将煤油灯挑亮了一些,细细看了之后,抬起头,用浑浊的独眼打量着我,脸上这才浮起一丝和蔼的笑意,“不错,是那喜妹那丫头。”
我怔住,“姨嬷嬷,你知道我?”
姨嬷嬷笑着,上前道:“老眼昏花,一时没认出来,我定是晓得你的,说起来,你这名字,还是我取的。”
说着,姨嬷嬷一把拉过我在一旁坐下,全然忽略了身后的璃陌,一副慈爱关切的模样,不停地摩挲着我的头,“好孩子,长这么大了。”
我被这架势弄得不知所措。
看这姨嬷嬷,非但不会在我想象中的那样不待见我,反而还对我……和蔼可亲,她那眼中落下的一抹慈祥我,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有假。
只是,她几乎没有和我们往来,我对她也是素未谋面,这姨嬷嬷一见面便对我这般,让我十分不解。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不适应,姨嬷嬷叹气道:“你刚出世不久,我便听说了你们的家的事情,特意去那冼家棚找到你奶奶,看到尚在襁褓中的你,我便给你取了这个名,希望能将你过继在我的名下。”
“过继给您?”我愣住。
“嗯,你命有劫难,你奶奶心性弱,我怕她不能护你周全,才会有这么一说,谁料她当场和我翻脸,再不和我往来。”说到这,姨嬷嬷脸色微沉,“你奶奶,已经不在了?”
她说这话,似是早有预料一般。
“姨嬷,你怎么知晓?”我问。
姨嬷嬷却是不答话,浑浊的老眼看向一旁的璃陌,别有深意,“一晃十几年过去,我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你却依旧如初,容颜丝毫不曾改变。”
我一个没坐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
怎么回事?姨嬷嬷和璃陌竟然是相识的?而且从她说的话中的意思看,似乎和交集不浅。
璃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像是领会了姨嬷嬷话中别的意思,两者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
我见他们什么都不再说,不由想,当年我出生的事情,只怕没有奶奶说的这般简单,璃陌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的身世愈发成谜。
难怪,他初次见我,并不曾表现生疏,而且就连进我家都是大摇大摆的,说明他早在很久之前,在我尚在襁褓中还未有意识的时候,就曾来过我家。
这一次,连我都不由好奇,这璃陌,到底来自哪里?
“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嬷嬷可有耳闻?”璃陌问到。
姨嬷嬷点头,“听说了,血煞门的动作很快,下手利落,已经让他们得手三宗了。”
“姨嬷,他们专门对大肚婆下手做什么?”想到冼家棚出现的血孩子和沈家的尸婴,我不由道“难不成就是为了养尸婴?”
“具体的,我也猜不透。”姨嬷嬷若有所思,“不过,这飞鹅岭,是他们的下手点。”
“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璃陌道:“血煞门重现世,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择手段。”
闻言,姨嬷嬷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瞥向我脖子上的黛青珠,“即便老婆子我想管,也有心无力,能不能护得住喜妹的周全,我都没有把握,只希望,我的孩子,不要被卷的太深。”
“这个由不得我们说了算。”璃陌别有深意,“嬷嬷,血煞门已经盯上这里了,我们要防范于未然。”
姨嬷嬷摇头,“难,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只能见招拆招了。”
当晚,姨嬷嬷便让我们宿下。
铺子不大,但是后头有两间房,我和姨嬷嬷一间,璃陌一间。
晚饭时,我特别注意过璃陌,他不知从何处搞了个葫芦,自顾自的在一旁喝着水,桌上的饭菜,半点不动。
相比我的诧异,姨嬷嬷却习以为然一般。
饭后,姨嬷嬷给我热了水,打了一浴桶,说帮我洗。
我窘迫的推脱不开,难为情的解开衣裳。
“害羞什么,你小小的时候,还给你洗过澡。”姨嬷嬷说着,舀一瓢水替我冲浴,正洗着,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我的后背一动不动,脸色微妙。
我忙转过身,脸热,“姨嬷在看我背上的胎记?”
姨嬷嬷神情变了变,有些严肃,“胎记?你嬷嬷是这么和你说的?孩子,你这后背上的,可不是胎记。”
我震住,不是胎记,那是什么?
从我有记忆起,我便知道,在我的背后肩上,有一块鳞片状的东西,奶奶告诉我,这是我从娘胎里带来我的胎记。
姨嬷嬷找来了镜子,放在肩后,又递给我一面镜,“你自己看,这个胎记,是不是不一样了?”
我一看,这才发现,之前只有一小片的鳞片,此时居然多出两片,三片鳞凑在一起,而且颜色也渐渐成了湖蓝……
伸手去摸,三片鳞形胎记,似乎还有点硬硬的感觉,摸起来……就像是真的鳞片一般。
顿时,我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心里七上八下。
我背后的东西,到底什么?
姨嬷嬷说得对,这不是胎记,胎记不可能会生长,也不可能会变成像是鳞甲一样的东西。
我正发着呆,外头有人叫门。
“白嬷嬷在吗?出事了!我家杀千刀的上了一趟飞鹅岭上,像是中邪了!”
我闻言回过神,姨嬷嬷擦了把手走了出去。
迅速冲好穿衣,我后脚跟了出去,就见一个妇女哭哭啼啼的在铺子门口叫嚷着,说她老公上了岭撞邪了。
我虽然不是在这常住,但是也早有听闻,羊城最偏僻的一座山飞鹅岭,是个十分邪门的地方,只因为那地方早早些年就是个乱葬岗,抛尸无数。
这些年虽然整治规划了,却也仍旧有无数的孤坟和山包,据说还有一些乞丐流氓一类的人,住在那岭上,一般情况来说,常人是短短不敢轻易上这飞鹅岭的。
我见璃陌的那个房间没有动静,便跟着姨嬷嬷和那哭啼的妇人去了。
这妇人别人都称她周师奶,在这一带算是小有钱的门户,老公人称千老王,因为他正是靠赌博谋生的,四处设局出千,坑人钱财。
一路去,周师奶哭啼不停,说她老公之前都是好端端的,就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大清早就上岭去说要祭拜他的前妻,等到傍晚回来,整个人就痴痴颠颠的,还把自己前妻的生前留下来的遗物都搬了出来,一个劲的说看到前妻回来了。
我听着都觉得悬乎,刚进门一看,就见有一个男人端坐在梳妆台前,他坐姿端庄,宛如一个真正的女人在梳妆,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脸上傅粉,两颊抹着胭脂,此时正涂着朱唇,媚眼如丝,神态优雅。
大老爷们梳妆,不伦不类,偏偏他神情认真,动作娴熟,这场景,甚至看起来无比诡异,看得我浑身汗毛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