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打人呢?
人家裴之期不但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借钱给她,而她居然因为一次小小的捉弄就恩将仇报,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一想到这里,她立刻双手合十诚恳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打你,我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过道一个拿行李的大妈听了,忽然扯开了嗓门语重心长地劝诫她道。
“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怎么能够动手去打人哩?我看你身边这位小伙子挺好的哈,看起来脾气也很温顺啊。”
她此言一出,车厢里其他的乘客们也纷纷出来抱不平了。
“是啊,这女娃子怎么能够打人呢!”
“小伙子长得很俊啊,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是给我晚生十年,搁我都想要追他了,就是每天看看也能赏心悦目啊。”
“得了吧你,人家才看不上你!”
“要你管,做做梦也不行啊?”
……
“诶诶诶,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偏离重点了,难道我们的关注点不应该是家暴吗?”
“说的不错,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小伙子听哥一句劝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这还不分手留着过年啊?”
“……”
这……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面对这十分诡异的突变画风,程然快要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了,她忍不住转过头用目光向裴之期求助。
他们在说什么?你听懂了吗?
却没想到他偏头用余光投来颇为嗔怪的一眼,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又风情万种,让她一时看呆了去。等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他伸出两根手指把帽檐往下一压,把自己一整张脸都给遮挡住了,就像是没脸见人似的。
等等!留一半给她啊!
而火车车厢内关于“家暴”的话题却被讨论得热火朝天。
“分什么分,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着你来反对?说得好像你们男的不家暴似的,难道换成女的就该凑合着过日子,忍忍就行了?”
“你这妹子怎么得理不饶人,这一码归一码,两者怎么能够混为一谈?”
“那你倒是说说,这两者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啊?”
“行了行了,依我看啊,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总之呢家暴不分男女,只要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
直到两人都下了车,还有人在车厢里面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还有热心的路人拍着她的肩膀苦言相劝道。
“小伙子人不错,对人家好一点,加油我看好你们!”
“……”
真是没脸见人了。
程然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窘迫而又尴尬的时候,不禁面颊微红,耳根发热,只恨不得拉着裴之期赶紧逃离这座车站,或者干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算了。
不过好在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手机那边发来的定位给分散了。青卉生态园?光听名字也不像是在市区的样子啊,反倒有点像在城郊地区。
她皱着眉头把对方发来的详细地址又看了一遍,才确认的确是这个地方没错。等她问过人之后,才肯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测,虽然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但他们最后还是幸运地赶上了最后一趟公交。
只是司机师傅将他们在路边放下的时候,程然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芦苇丛忽然傻眼了。
这怎么过去啊?
虽然这几天天气挺炙热的,但低洼不平的芦苇田里还是积着一层厚厚的水,人要是想过去的话,估计得带上一双及膝的雨鞋。
要是能去哪里弄两双雨鞋过来就好了,但她这个计划在脑海中尚未成型,就被四周一片荒无人烟的景象给挫败了。
正在她感到有些为难之际,就听见耳旁响起了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上来。”
只见他弯着腰踩在了潮湿的沼泽地里,修长的双腿三分之一没入了泥土中,裤腿边也被挽至了膝盖处,手中还提着一只黑色的旅行背包。
程然不由愣了一会,他能够陪自己过来就已经很好了,她怎么还好意思让他背自己过去呢?
“额,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说着她就正准备去脱鞋子,却发现对方仍然岿然不动地盯着她看,目光执着而热切,不禁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包背在肩上。
然后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轻声道。
“谢谢。”
尽管脚下的泥土泥泞难行还带着荆棘,少年的步履却十分平坦而稳当,一步一步背着肩上的少女,踏着声声虫鸣在飘摇的芦苇荡中穿梭。
皎洁的月光无声地落在他的脸庞,让人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奇异的宁静,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不知道在哪见过一样。
“我们以前认识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了,上次问他还是在江镇的咖啡店里面躲雨的时候,没想到时间一晃就过去这么久了。
而他却始终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准确的答复,想到这里她不由将脑袋靠近了他的耳朵,却看见前面忽然伸出一道带刺的枝条,她立刻神色一变紧张道。
“小心!”
“嗯。”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等程然用手将头顶上的树枝拿开之后,才又低着头重新趴回他的肩膀上询问道。
“你刚刚说了什么?”
少年却闭口不再言语,只是脚步沉闷地继续往前前行,程然见状也不再逼问他了,只是心里颇有几分遗憾,甚至抓心挠肝地想着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呀!
等两人找到了程奶奶学生家的地址时,已经是晚上**点钟,开门的是一位年岁和陆向晚差不多大小的女人,尽管保养没有那么好,面容却看起来十分和善可亲。
“是然然吧?当年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转眼也是个大姑娘了。快进来吧,田老师在里面插花呢。”
程然对程奶奶这位学生没有什么印象,可能是她那会年纪不大,所以还没有记事,但她却非常感激对方能够告知程奶奶的消息,并且帮忙去照顾她。
“我是,非常感谢您,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女人给两人拿了两双拖鞋笑道。
“我姓陈,叫陈朔,你们叫我陈阿姨就行。”
程然心急想得知程奶奶的境况,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了看道。
“陈阿姨,这几天劳您照顾奶奶,她病情不太稳定,实在是叨扰了。”
陈朔却笑了笑道。
“要不是有田老师的帮助,当年我也读不起书,师恩难忘,这一点绵薄之力算得了什么。我发现老师的时候她的意识很清醒,只是……”
她说到一半就顿住了,而后思索了片刻又继续道。
“只是不太认得人,还把我错认成了你的母亲。”
陈朔的确没有夸大其词,程奶奶的老年痴呆症甚至比以前更严重了,因为她直接拉着裴之期的双手不放喃喃自语道。
“燕燕。”
程然不禁感到有些头疼,她抚了抚额后才从嘴角挤出了一抹笑容道。
“奶奶,燕燕他累了,我们让他先去休息好吗?”
闻言程奶奶脸上似乎有些动容了,程然趁机想将裴之期的手指从她手心抽出来,只是她的指尖刚一碰他的手指,就被那灼热的温度给烫到了。
她立刻抬起手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忍不住皱着眉头看着他道。
“你发烧了。”
城郊地区交通不方便,陈朔带着程然开了半个小时的车,才在附近镇上找到一位卫生所的医生,几人忙活了半天又将人送走,裴之期是后半夜里才退的烧。
程然晚上睡不着,担心他又烧起来,就坐在凳子上盯着他紧闭的眉目。很难受吗?怎么连梦里也皱着眉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