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静默地坐在你的身旁。我不敢,怕我的心会跳到我的唇上。”
伴随着巨大的关门声响,男人带走了房间里的所有温度,窗外凛冽而刺骨的寒风沿着白色纱帘爬了进来,吹散了毛毯上女人压抑着的哭泣声。
他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顺着那一道微小的缝隙看见了双手抱膝的女人,女人长得很美,是他见过最美的人。虽然他也没有见过多少女人,但他知道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温柔的母亲。
自从他记事开始,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见男人和女人的争执,但每一次争吵都是以她的眼泪结束。她曾经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有一次他鼓起勇气上前朝他张开双手后,看见的却是男人那双冰冷而又厌恶的眸子。
他再也不敢向前,他的父亲讨厌他,他在男人对女人一次次恶语相向中,听到“野种”、“哑巴”、以及“残疾”等等诸如此类的词汇。
他的世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可又是那么的寂静而缄默,像是上个世纪无声的黑白默剧一样。他甚至不能出声去安慰女人,或者只是简简单单的拥抱,因为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哭得更加伤心。
他悄悄地关上了门,捂着胸口不知所措地靠在门上,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她不再哭泣。所以每次只要男人一过来,他就会偷偷躲进房间里,这样,他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就在他藏在漆黑的衣柜里忍受无尽的黑暗之时,小女孩清脆稚嫩的笑声忽然响起在他耳畔,就如同她这个人一般,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生命里。
她是那么的耀眼而骄傲,仿佛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让他想要靠近,可是又不敢靠近。他踮起脚尖趴在窗户边,看见她用树枝指使着身旁几个男孩子扮家家,但很快又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只剩下他面对无边的黑暗。
他分不清她究竟是现实,还是他做过的一个梦。
后来女人最终还是没有战胜病魔,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永远地离开了他。她的手是那么的冰冷,就和她的心一样,怎么捂也捂不热。
他为她弹了她最爱的一首钢琴曲送别,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他借来的一本乐谱。曲着手指无意识一勾,就看见那再熟悉不过的一页,便如同他心里的某一处地方,洁白无瑕,没有留下任何他无聊时的涂鸦。
他没有想到自己偶然的一次决定,会让他和她再次相逢。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美丽而骄傲,只是眼底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而他却无法去触碰他的光,因为她不记得自己了……
“不愧是程大佬啊,又拿了第一,干得漂亮!看见周乐了吗?这小子,比赛都快要开始了,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少女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看了看急得焦头烂额的张威道。
“可能在沙地那边吧,徐曳有比赛呢,估计上那去了,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这个世界很大,大得人们无瑕去留心匆匆一别的过客,或是擦肩而过的路人,可他的眼里却只有她的存在。
只是少女刚迈开脚步,忽然又停顿下来,转头对身边的男生道。
“口有点渴了,你先过去,我喝口水再去。”
明明知道自己的举动或许有些突兀,他还是伸手将拿了一路的水递了上去,语气十分平淡,却又低着头不敢看她。
“给你。”
少女显然有几分惊讶,愣愣地接过了他手中的水,张开了唇角却半天都没有想起他的名字。
“谢谢你,那个……”
张威悄无声息地撞了一下她的胳膊,附在她的耳旁压低了声音提醒她道。
“裴之期咳……”
少女闻言对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
“咳谢谢你,裴之期同学。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
接着她转过了头,微风撩起了她额角边的发丝,也带走了少女明媚的笑颜。他忽然感到有几分怅然若失,他好像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等走了好几步后,张威才扭过头盯着程然惊讶道。
“大佬,真的还是假的啊?”
程然闻言不明所以般道。
“什么真的假的?”
张威见她这幅模样看上去不像是装出来的,才咽了一下口水咋舌道。
“就是刚才那个裴之期啊,那可是裴度的儿子,裴家的大少爷啊,听说和宁家还是亲戚关系,宁家你总知道吧?”
见程然抿着唇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
“也不知道这位大少爷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九中不上,偏偏跑来附中。啧……可能想过来体验民间疾苦吧,不但条件好,长得也帅,放学一堆妹子围着,可惜人闷了一点,还从来没见他和班上哪个说过话,不要是上次值日的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声好,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今天居然给你送水,可真是稀了奇了……”
程然听了面上怔了怔,回头一看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约翰内斯·勃拉姆斯是女人生前最爱的一位作曲家,他的曲子是多么含蓄而内敛,便如同他的感情一样深藏不露。每当乐符在他指尖倾泻而出时,心里那份沉闷的哀伤就变得绵长起来。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啊。
“杨队,北面已经搜过了,可以排除……”
年轻的消防员话还没说完,跑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救……救护车已经到了,担架……”
天上还在飘着鹅毛大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男子抬手打断了她。
“刚才那个小姑娘情况怎么样?”
小姑娘正要和他报告情况,忽然冲过来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仔细看模样好像是山下的居民。
“警察同志,太好了你们还没走!你们快跟我来,那边山坡下面还躺着一个人哩。”
杨队闻言眉头一拧,朝身旁那个年轻的消防员使了个眼神,就跟着中年男子步履匆匆的赶了过去。只见一株银装素裹的杉树下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他面色苍白,仿佛要和地上的皑皑大雪融为一体。他连忙跑上前跪在雪地上,手指却又十分迟缓地伸向他的鼻间,过了好一会儿才万分沉重宣布道。
“没气了。”
最后那一刻,他想起女人临终前和他说,“你是自由的”,可是当她出现在他生命之中后,他就已经失去自由了啊。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好冷,好黑,原来死亡是这样的啊……
他爬到梯子上,在书架上取出了那本乐谱,翻开了他折角的那一页,用铅笔画上了一朵桔梗,一如他收藏在盒子中那朵早已分不清颜色的干花。
它可能代表真诚、无悔的爱,也可能是绝望、哀伤的爱。
谭煦挤进了人群中拉着一个女生问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你刚才不在?那真可惜,今年的校庆可有意思,刚才蛮蛮跑出来了。”
“啊?蛮蛮终于被人类驯服了吗?”
“哈哈哈哈没有,是他驯服了人类……你是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蛮蛮骑在那个男生头上,笑死了我,不过还挺帅的……”
“额……你是说蛮蛮还是人?”
“哈哈是那个男生啦,我还给他投喂了一串香蕉呢!”
【作者题外话】:嗯阿裴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