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曳的叔叔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有些黝黑，但双眼却彤彤有神，盯着一个人仔细地审视时，眉宇间不自觉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
“没成年？不行。”
徐曳见状对程然使了使眼神，随即对他讨好地笑了笑道。
“误会误会呢，已经成年了，只是当初户口本登记的人给搞错了。”
徐叔叔听了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到程然的身上，他这个侄子从小就鬼灵精怪，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小姑娘，我听说你和徐曳是同学，你们不是才读高三吗，这个时候应该以学业为重，你怎么会想着出来找工作呢？”
程然知道他这是在考验自己，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曳就急忙抢在她前头帮忙解释道。
“二叔，你这个大老板就日行一善，帮帮忙呗，程姐是家里遇到了点困难，所以想挣点零用钱补贴家用。再说你不也急着用人嘛，时间就是金钱呐，现在人才都送到你手上了，你怎么还想着往外送啊？”
徐叔叔感到有几分头痛，要不是这里有外人在，他真想给这臭小子来两下，怎么净胳膊肘往外拐呢！于是便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没好气道。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同样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怎么轮到你就总是要家里面操心呢！”
说完他又看着程然道。
“虽然你已经满十八了，可身份证上显示的是十七岁。按理说我们这里不招未成年人，但鉴于你也是事出有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所以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在我们这里工作很辛苦的，有时候还要帮忙搬很重的道具，我可不能保证能时刻照料到你。当然，看在徐曳的份上我会尽量给你安排轻松一点的活，但忙的时候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这一点希望你能清楚。”
“至于工资，我给你按小时算吧，一个小时二十，要是没问题今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程然暗自叹了口气，她现在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能找到一份工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问题，谢谢您，我现在就可以过去的。”
徐曳本就竖着耳朵在旁边听着，见两人很快谈妥就要离开了，连忙走上前拉着徐叔叔笑眯眯道。
“哎，二叔，先别走啊，你看我的资质怎么样？要不你把我也给收了？我也想挣点零用钱，回去孝敬孝敬我爸呢。”
徐叔叔哭笑不得地朝他挥了挥手道。
“行了行了，你啊就别瞎凑这个热闹了，平时能有这份孝心不去惹他生气，你爸就心满意足了。再者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去好好读书去，被你爸知道了这事看不削你一顿，”
徐叔叔此话一出，徐曳所有原定的计划只能宣布泡汤了，只好念念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给了程然一个“对不起我帮不了你”的眼神，程然见了也朝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两人这原本传递信号的眼神，落在了徐叔叔眼里就变成了眉来眼去，他忽然盯着程然面上有些为难起来，臭小子有情况了？
“咳咳……那个小程啊，你一个姑娘家家也不容易，太重的活儿你也应付不来。先从小的上手吧，待会跟着小梨去帮忙布置场地，晚上有一个大公司要在这边儿搞团建活动，你呢就过去帮着她打打杂吧。”
程然也点了点头道。
“好的。”
很快那个负责带她的小梨就过来找她了。两人彼此熟悉了以后，程然才知道原来小梨比她大两届，是附中的学姐，今年刚上大一，因为想换台电脑就出来找份兼职了，而且已经在这干了半个月了。
小梨开车带着程然把道具和食物一箱箱地运过来，又要亲手将它们搬到场地现场布置好。忙活到傍晚了连口水都没时间喝，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了，程然本来就有胃痛这个毛病，能咬紧牙关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小梨叫她面色有点不太对，额头上还一直冒些冷汗，心有不忍地拉着她走到了一边道。
“你才第一天过来，需要慢慢适应，就这么点钱哪值得你这么拼命？来来来，先吃点饼干填填肚子吧，待会我帮你弄点竹筒饭过来。”
她虽然肚子饿，可这会儿真的难受得吃不下东西，但在小梨善意的目光之下，她还是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拿起饼干往嘴里胡乱塞了两口，却没想到被呛着了。
“咳咳咳……”
小梨见状赶紧给她递上了一瓶水，又伸手帮她拍了拍背道。
“别急，慢点吃，反正人还没来，用不着那么紧张。”
程然握着她的手道。
“谢谢。”
小梨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妹妹一样，不过这个小姑娘可比她妹妹勤快多了，而且做事还认真从不偷奸耍滑，只要一接触下来就很容易会对她心生好感。
“客气什么，学姐照顾学妹也是应该的……”
她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便止住了话对程然歉意地笑了笑，伸手在她面前接起了电话。
“是吗？怎么还有两箱？之前不是都清点过了吗？”
“礼物不是你们那边负责准备吗，发现有问题后怎么没有及时通知呢？”
“好吧，我现在过去拿一下，下次别这么粗心大意了。”
程然看她脸色有点不好，便目光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小梨姐？”
小梨这会儿脾气的确上来了。原本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但由于几个同事做错了事不想着去弥补，反而互相推诿甩包袱，又给她增加了工作量，这事搁在谁头上不生气啊？
但她不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于是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
“那边还有两箱礼物，我现在过去搬过来，你身体不舒服就别过去了。”
程然闻言皱了皱眉，礼物她之前搬过，件件重量还不轻，小梨学姐一个人怎么搬得动这么多？
“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跟小梨姐一起过去吧。”
小梨弯起唇角笑了笑道。
“还是自家学妹贴心，不过这儿总得留个人看场地，放心吧，我对这儿还算比较熟，待会叫几个男的过去帮忙就行了。”
程然听了这话也不再勉强了。
“好的，那我在这看着。”
小梨轻轻嗯了一声，就开着车子离开了。
只是她刚离开没多久，露天的会场里面就陆陆续续的来人了，程然虽然没有经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招待客人了。
她端着盘子朝着那几位穿着深色休闲服的男人走了过去，只是还没有走近，就听见旁边那个穿着蓝色衬衫的中年男子，拿起中间那个男人手上的文件袋，随意地翻了两下道。
“老吕，今天出来玩还带着任务呢？打算在这里办公，给公司员工树立一个好榜样？”
那个叫老吕的男人听了，不由嗤笑一声道。
“老李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哪有这闲工夫为他们操心这些，现在高材生这么多，优胜劣汰很正常，这业绩嘛不是盯出来的。”
“至于你手头这份，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送过来的。顾家已经无力回天了，要想填上这么大一个窟窿，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
后面的声音似是刻意被压低了下去，她听到“顾家”两个字不禁心神一动，走近了几步才又听见他们的话。
“总之，这个烂摊子谁也不想帮忙收拾，而且我吕某只是个商人又不是慈善家，他顾家小子以为凭几句好听的话我就会被打动？更不用去提董事会那关了。现在这些年轻人不仅年轻气盛，想法还特别天真，还是需要多加历练历练啊。”
他周围几个男人听了，都纷纷极有眼色的附合他道。
“吕总真知灼见字字珠玑，难怪这几年公司能越做越大，依我看这些年轻人与其去外面历练，还不如向吕总学习学习啊。”
吕总听了这话笑了一下，举起手中的酒杯指了指他道。
“你这张嘴啊，我都要向你学习说话的艺术了。”
然后几人就都奉承地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长相美艳的少妇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了过来，女人还没说话，那个小男孩已经跑了过去爬到吕总身上撒娇道。
“爹地，这里好无聊，你不是说有铠甲勇士看吗！我现在就要看嘛！”
吕总侧目不耐地暼了女人一眼，但对自己的宝贝儿子语气却十分温和。
“爹地没有骗你，只是铠甲勇士还在拯救人类，待会儿才能过来。齐齐要是无聊，让你妈咪带你去吃蛋糕好吗？”
小男孩听了不太满意，嘟起嘴皱着两道小小眉毛道。
“不要！他们都在玩剪纸，我也要剪个铠甲勇士出来！爹地，我想要彩纸！”
吕总听了这话愣了愣，没太把小孩的话放在心上，抱着他将刚刚扔在地上的文件袋捡了起来，交给了他身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
而后又将他从怀里放了下来打发道。
“去吧，跟你妈咪去玩吧。”
小男孩从女人手中将袋子一把给夺了过来，也不等她自己跑出了老远，那个女人只得跟在后面追着他跑。
程然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小男孩跑得很快，一下子就钻进了人堆里面，女人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着，脸上原本艳丽的妆容此时也花了。
程然跑到了上面的小山坡，才在一颗参天大树下发现了他，他手上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抢过来的剪刀，有些为难地看着手上的纸质文件，似乎在研究着该从哪个地方下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走到了他面前蹲下，将手上一叠五颜六色的彩纸送到他跟前哄道。
“齐齐，姐姐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小男孩抬头看着程然，目光有几分警惕和不悦道。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换？”
她视线落在了他紧紧地攥在手中的文件上，封面的一角已经皱起，她不由眉头紧锁，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扯着。
“我是程然，你手上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能不能用这些彩纸和你交换呢？”
小男孩尚不明白重要二字的含义，只是理所应当的认为，大家抢着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于是就抱着它不肯撒手。
“不要！你再不走开，我就要叫保安把你抓起来了！”
程然担心他要叫，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小男孩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一下子也被吓着了，目光有些害怕地紧紧盯着她，让她既愧疚又后悔地松开了手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剪一个铠甲勇士好吗？”
小男孩惊疑地看了看她，见她似乎真的不敢对自己动手，才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将怀里的纸张露出了一些道。
“你真的很想要这些废纸？”
程然听到“废纸”两个字心颤了颤，手指用力地攥着衣服边缘，屏住了呼吸斩钉截铁道。
“是。”
小男孩听了站起来，围着她转了两圈，忽然玩心大发地提议道。
“我现在不想剪纸了，如果你的头发给我剪，我就把这个袋子给你怎么样？”
几乎是下一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她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本来想拿几件换洗衣服就走，却没想到打算下楼的时候碰见了顾许。
两人已经有一周没有见，他的身形看着消瘦了不少，脸色也苍白得有些憔悴。看见她的时候，目光凝滞了几分，带着几分不确定般轻声唤道。
“然然？”
程然乍一见他的时候，伸手想将自己的头发遮住，然后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就索性站在他面前任由他大大方方的打量。
见他这个模样，不由有几分紧张地迟疑道。
“很难看吗？”
她看见他的眸子暗沉了些许，喉咙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道。
“不，很好看，只是……为什么……”
她闻言松了一口气，佯装出一副颇为苦恼的模样道。
“这几天天气太热了，剪了短发凉快一些，而且也方便打理。”
【作者题外话】：顾许要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