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篮球场忽然亮起，灯下空无一人。
两人不自觉走到篮球架下，拉成的影子团在一起，但她和他之间，却间隔一米。
“小楠。”他低沉的声音里，像有一团想要粘住她的丝，在她的心头缓缓缠绕。
茫茫四周的寒冷，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靠向了彼此。他伸出胳膊将她揉进自己怀里。
“风衣和我，哪个对你比较重要？”
她“噗”的一声乐了。
就好像，自己走到了死胡同，又不想掉头往回走，有人一拳砸向黑黢黢的墙面，才发现那面墙是纸糊的。
如果你不愿意转弯，那一定是因为前方还有路。
她往后轻轻跳了一步，“当然是甲方爸爸比较重要啊！”
他朝她走了一步，“你今天拿‘甲方爸爸’这个称呼已经当了好几次挡箭牌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卸下防备？”
“我对你防备什么了？”往后又退了一步，反问他。
他这次靠近，只与她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惊慌的距离。
“小楠，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都喜欢你。”
他双手空垂，看着她惊讶不已的神情，没有一点想要减轻她的震惊的意思，反而又把浓浓的爱意加重了一层。
“《秋天的风》是为你写的。风衣是为你披的，我知道我不会认错人，虽然只是看见那一头长发，我就认定了睡着的女孩，和宿舍楼下捡起我不要的报名表的女孩，是同一个人。我当时不能给你承诺，但在心里，已经给自己下了单方面的决定。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她痴痴呆呆地看着他，数天前那个在生意场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快意恩仇、意气风发的成功商人，此刻多么多情善感。
“我不信。”她嘴角一弯，硬是把这感天动地的表白现场，搅得跟看了喜剧综艺似的无厘头搞笑。
“没关系。”他轻轻走过来，在她对自己放下一丝戒备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好似要把一颗糖揉进软糯的掌心，“我会让你相信的。”
他几乎是带着一丝乞怜的口气说道：“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在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我当作是你的学长？我不喜欢‘甲方爸爸’这四个字。而且我也没有那么老。”
“学长？”她睁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多年前的单纯。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呢？你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他只清楚的记得，空空荡荡了二十四年的心，在看见她傻兮兮地举起那张纸，笑得跟中了彩票似的那种开心，是自己从来也不曾有过的心境。
他想，如果能和这个女孩在一起，是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时，千慧还在以他准女朋友的姿态在整个校园里四处招摇，他懒得去理。
一切她想要办的事，他都会拒绝。
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她请他当评委，他在前一天拒绝之后，第二天竟然破天荒般出现在了现场。
“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学长！”
她用自己的红色羊绒围巾擦了擦眼睛。
他把修长的手指揉进她的发，默默不语，心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两人走在小礼堂附近，恍若隔世。
那幢已经苦苦撑了四五十年的古老建筑，是时候华丽转身了。
“学长，你知道当初你多受欢迎吗？我就站在这个位置，撑着伞，看着好几道人墙把出口挡得水泄不通。”
“幸亏你的助理带着我挤了进去！我当时就想：‘她好职业啊！’”
“傻丫头。”他通常会对公司里新来的菜鸟这么称呼，到了她这，忽然觉得这称呼里竟然还能参杂一丝爱意。
礼堂外面已经立起了深蓝色围挡，他们终究没有进去。
送她回家之后，他开始期待第二天和她的见面。
*
赫嘉刚从住院部的观光电梯出来，就看见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老爸。
这阵子没见到他，人苍老了许多。鬓角的发丝染了一层风霜，眼角皮肤的褶皱越来越深，只是看她时，眼睛依旧明亮。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劝了句：“你先回我家好好补一觉，下午我没事，可以陪妈。”
赫志鹏摆手要撵她走：“我不累。你妈现在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别见！”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她住院了，我来看也是应该的。对了，小琳呢？”
赫志鹏说，“早上我送她去补习班了。”
“青峰一会过来，我让他带你回去休息一下。”
“哦！周青峰。你爷爷跟我说过，人听说不错，靠得住。”
赫嘉笑了笑，“还行。那说定了，这眼瞅着快过年了，一时也租不到合适的房子，你就先住我们那。”
“这可不成体统，我还不如去你爷爷那儿住。你记住了！你和小琳结婚后，我都不可能跟你们一起住。何况你还没结婚呢。”
“我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你现在跟妈这种情况，还不得跟着着急上火！”
赫嘉亲昵地拍了拍老爸的肩头，“就这么说定了！再说，周青峰这个人……”
她说得正在兴头儿上，没注意电梯门开，一个人影阔步走向了他们。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男低音在耳畔悠然升起。
“在说我什么？”
她忙抬起头，看着周青峰走了过来。与此同时，赫志鹏也抬起了头，双眼一瞬间就盯住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暗自惊讶，太像了！
周沧海和他，如用同一个模子压出来的两个月饼。
赫志鹏站起身，和周青峰面对面看着对方。
双方都给了彼此一些无来由的压力，对峙成分渐浓。
他忙伸出手化解这种压力：“叔叔，我是周青峰。”
“你好。”赫志鹏握了一下，松开，他指了指身旁的赫嘉：“你来了正好，把她带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们。”
周青峰没有说话，他看着赫嘉，那表情在问：你和你爸爸怎么说的？
赫嘉像哄小孩子似的对爸爸说道：“你又不在病房里陪妈妈，医院走廊也不是免费旅馆。何况，你不备课了？不给学生批改作业了？我家书房给你住，你连电脑都不用拿，想用什么，问这位‘宿管员’”
她朝老爸俏皮地指了指周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