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天默默低下了头，跟下霜后树上挂的柿子似的。
赫嘉走过来，拉着表哥坐到距离那个女人两行远的椅子上。
周青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手术室大门。
没过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
白师兄走了出来，喊了一句：“家属！”
赫嘉忙跑了上去，“白师兄？病人怎么样？”
那个女人浑身像被电了一下似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赫嘉都问上了，也就不着急了。
她站起来，揉了揉酸胀的腿，才挪步走过来。
“身上有多处骨折，恐怕得养上一两个月。脏器倒没什么大碍。不过她明天的手术就得等以后再做了。”
“咱们小门小户的，也没那么多闲钱让她住院。”
赫嘉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身上至少值两万块的貂皮绒毛，反射出了刺眼的光。
方丁丁被推了出来，人还没清醒，睡相很甜美。
赫嘉真希望她能一直睡下去，省得醒来被自己亲妈再气个半死！
易小天走在最后，几次想要推车，却还是缩回了手。
午夜的病房很冷，周青峰随手拿出遥控器，对着通风口，打开了空调。
“嗡嗡”的暖风吹灌下来，屋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那个女人拉着赫嘉的手，讨好地问道：“你是她同学吧？真不凑巧，刚才孩子爸打电话来，说孩子把同学踢骨折了，我这得赶紧回去了！不省心呐！”
赫嘉反手抓住了她。
“阿姨，医院规定了，只能家属陪床，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等丁丁醒了，你告诉她，我下午再来看她。”
说完，她一个人跑了出去。
易小天和周青峰面面相觑。
“我怎么管她啊？我连洗漱用具都没带。这要是待一个月，还过不过年了？”
周青峰从病房退了出来，见赫嘉靠在墙边叹气，也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
易小天对那个女人说道：“这样吧阿姨，你今晚先将就一宿，我明天找个护工。”
那个女人见眼前这个人，文质彬彬，学识渊博，举手投足间与普通人完全不一样。暗道：自己女儿怎么会认识这种风度翩翩的男人？
还真是小看了她！
她似乎更有底气了：“你谁啊？”
“我是她朋友。”
“朋友？”她嘲笑道：“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挺能勾搭的！”
“阿姨，请注意你的言辞。”
“行了，你们这种人，占了便宜，脚底抹油就想溜的！我还不知道？我也不想讹你！住院的费用你出了，她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推开。
赫嘉像阵风似的走进来，拉着易小天的手腕，低声呵斥道：“你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讲的！”
她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你年纪大，又是方丁丁的妈，我喊你一句阿姨。她住院的钱，我来想办法，没什么事，你就走吧！省得你还得破费，买牙刷、毛巾！”
“我这一来一回，火车票还得花个千八的呢！你们说说，这过日子，到处都得花钱！她跟个没事人似的，嘴一动，我就大老远的过来。你们也跟她说说，没什么事别总给我添麻烦！”
周青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女人气哼哼地从身旁走过，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也是那个死丫头的朋友？”
他双手投降：“你女儿是你亲生的吗？”
病房里，总算消停了。
赫嘉坐在沙发上，易小天走了出去，跟周青峰简单攀谈了几句，推说自己还有实验要做，就离开了。
周青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无聊地看着对面的墙，上面挂着一块骨折病人护理指南的KT板。
方丁丁流着泪醒来。
“我妈是不是特别丢人？”
“你醒了？”
“我一进病房就醒了，当时太冷了。”
“你不能激动。”
“我也没什么可激动的了。”她惨笑一下，“大大，我想回家养病。”
“你要回哪啊？”
“回那个死女人那！”
“你干嘛给自己添这个堵？”
“她是我妈，照顾我是天经地义，否则以后我就不养她！让她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管她！”
她喘得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好了，别说话了，你先睡会吧，我陪着你。”
方丁丁难过地合上双眼。
赫嘉也趴在床边，混着困意睡了过去。
天渐渐变得灰白，她醒来，才发现身上披着一件他的外套。
她把外套拿下来，走出病房，才发现他靠着墙睡着了，忙把衣服给他盖好，坐在他旁边，听着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他把胳膊搭在她肩上，把她搂在怀里。
“你醒了？”
“就没睡。”
“没睡刚才打呼噜！”
“是吗？”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她。疲倦的眼睛，布满血丝。
“你朋友怎么样了？”
她撇了撇嘴，摇摇头。随意扎的丸子头，毛毛躁躁的。
他好奇地摸了摸她的丸子头，百无聊赖，像在撩闲。
她摆了摆脑袋，“讨厌！”
他悻悻然放开了手。
“可能要交住院押金，我去楼下看看。”
他从里怀掏出一张卡，递给她。
“密码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天日期。
她一脸愠色，抓起卡朝他奶凶地挥了挥，后来又还给了他。
“不用你的钱！我表哥昨天给我塞了一张卡！”
他说：“你先收着吧，万一能派上用场呢！”
她捏了捏他的红鼻子：“你好像有点感冒了，先回家休息吧。”
赫嘉到一楼大厅的缴费窗口排队。
缴费窗口旁是出院结算处，没有多少人排队。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下面穿着长筒靴的女孩在结算处窗口旁站着，头往左边很随意的一甩，忽然眼前一亮！
“赫嘉？”
“韩子青？”
她把收据收好，走过来说：“我来帮我妈办出院，你呢？”
“哎！方丁丁……”
韩子青惊诧道：“跳楼？她妈也真够奇葩的！我等你，一会一起去看看她。”
赫嘉本不想麻烦她，但她已经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了。
半个小时后才轮到赫嘉，结果还是白排了。易小天前一天已经交足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