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巴不得这门亲事能成,一来自己的女儿不用去关外,二来也能满足和亲条件,简直是一笔百利而无一害的便宜买卖。
视线转到丞相家中,只见丞相两条花白的眉毛皱着,一张染上沧桑的脸颊绷得紧紧的,一看便是不乐意。
皇上心中不悦,直言道:“上官爱卿以为如何?”
不等上官严开口,他又补充道:“和亲一事乃是两国大事,此前虽与邻国是有些兵戎相见的冲突,若是和亲成功,双方便能化干戈为玉帛,爱卿可要好好考虑啊。”
话里话外都在给上官严施压,皇帝居高临下,见着上官严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欣喜都被冲散了一半。
他身为皇帝多年,虽然在江山社稷上无甚建树,但是这朝堂之上哪个臣子不好对付哪个臣子刚正不阿哪个妻管严都一清二楚。
朝廷中是又那么一两个难说话的,这上官严就是其中之一,他笃定的事情就是神仙下凡也说不动,更何况今日是和亲大事,他平时宝贝女儿得很,现在肯定在心里骂自己呢。
上官严半晌没有说话,皇帝又催促道:“爱卿可要想清楚啊,我看贵国王子一表人才,贵国又土地富饶,民风淳朴,婉卿嫁过去定不会吃亏的,你这个做老父亲的可要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好生考虑。”
听到皇帝夸自己,王子也用力捋了一把胡子,差点要将那把黝黑茂密的胡子给拽掉,还哈哈笑了几声。
“皇上过奖,本王只不过是平凡长相,倒是上官姑娘生得闭月羞花,不知会不会觉得本王配不上她。”
本是一句抬举话,王子却当了真,甚至还装模作样地与皇帝互吹起来,估计在他们国家少有人内敛含蓄,提及上官婉卿时也当真一幅拿定口吻。
除了上官严,其余臣子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朝堂之上总是明里暗里地分成两派,毕竟都是特意选出来的人才,不可能个个意见一致,这番突如其来的大事跟前,自然也是分歧更大。
有的赞同皇上,催促上官严赶紧同意,有的觉得此事过于突然,上官婉卿又并非皇亲国戚,若是王子半路反悔岂不是还白白送出一个我朝贵女?
一时之间大厅之中像是覆盖了一层乌云,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上气,只有皇上和邻国王子真心实意地展露出些笑颜。
“我国实力雄厚,和亲一事若是尽早落实便是尽早与贵国交谊,两国同盟,乃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王子站起身来,在皇帝面前,他的举动依旧毫无礼数可言,甚至讲话时双手插在厚大的腰带上,不行礼也不看皇帝,而是轮流看着在场众人,仿佛他才是那个皇帝。
“将来若是贵国有难,我国定能快速竭尽全力相助,”他捏成一个拳头,往空中狠狠打了一拳,“但是前提自然是和亲成功,方能结谊。”
言外之意便是给皇帝施压,让他赶紧定下这门亲事。
他一面说,一面将视线钉在上官婉卿身上,旁若无人的模样看得许多在场的千金小姐又羞又恼,纷纷同情起上官婉卿来。
但是一看那上官婉卿,只见她气度从容自若,脸上半点慌乱也没有,一双眼睛宛若波澜不兴的黑色湖水,那身接近白色的素衣更添一分出尘气息,只是目视前方,像是没有注意到王子的凝视,气定神闲的模样竟比一旁严肃的丞相还镇定几分。
皇上听出了王子的言外之意,见上官严依旧一脸不悦的模样心中有些气恼,干脆面向众人问道:“这和亲一事乃是家国大事,当然不能只听得上官爱卿一人意见,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立即便有一名老臣跳出来,“依微臣所见,这和亲一事既是国事又是家事,贵国殿下同上官小姐也算得上是君臣关系,既然殿下心悦上官小姐,也算是上官小姐的福分,如此一来,和亲一事定能顺顺当当。”
皇帝见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极为满意,频频点头,但是马上又有人让他极度不满。
只见另一大臣站了出来,开口就是一幅挖苦语气,“你都说了这也是家事,成亲还图个你情我愿呢,怎么也不过问上官小姐的意见?丞相为上官小姐之父,他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替别人做起主来了。”
其实过不过问上官婉卿都不重要,只是讲个流程。
此言一出,果然又有人反对,但是念在这里有王子这个外人,臣子们讲话也不敢放肆或者直言王子毫无礼数,只是上官婉卿土生土长又身体娇弱大病初愈,去了那边怕是水土不服难以调理。
皇上自然不爱听这话,众臣子在大厅之中立即展开唇枪舌战,谁也不服谁。
最后还是上官严站了出来终止这场政治乱斗。
“皇上,恕微臣直言。”
他深深地行了一礼,皇帝便知道他要反对自己,登时脸就沉了下来。
“婉卿从小便在微臣身边长大,又是大病初愈,身娇体弱,殿下的一片心意臣等有目共睹,奈何事发突然,家中又并非只有微臣一人,此事还需微臣与内人共同商讨,方能定夺。”
贵为一朝之相,上官严纵使刚正不阿也着实有些四两拨千斤的话术,说是要与高翠莲商量,却是为了将此事拖延下去,只要能将此事拖下去,定能找到其他法子。
再者那王子粗心大意,说不定改日又遇上别人马上反悔。
“丞相所言极是,”方才那名大臣站起来附和,“两国和亲不是儿戏,定要郑重商议,切不可心血来潮妄下定夺,还请皇上和殿下三思。”
皇上哪里肯,正要催促,却听王子道:“说得是,在下过于唐突,怕冒犯了上官姑娘,此事说到底也算是两家家事,我国百姓豪迈热情,若有冒犯,还请上官姑娘恕罪。”
他眼里只有上官婉卿,这会子已经瞧出姑娘脸上有些不悦,便赶紧道歉,反正她又跑不了,干脆先低头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