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都让步了,皇上也别无他法,只好暗中再威逼利诱一番,让上官严回去好好考虑。
事情闹到这一地步,许多臣子脸上堵不好看,只有王子以为还顺风顺水,预备在皇宫内多住几天。
回到府上,上官婉卿仍旧心神不宁。
她知道父亲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若是能够拒绝,在宴会上便拒绝了。
上官暮云也是愁眉苦脸,本以为宴会时封赏的喜事,结果半路杀出个邻国殿下声称要娶自己妹妹,顿时愁眉不展。
洗漱完毕天空已然是一片墨色,天幕低垂,月亮躲在一层层乌云之后,空气有些发闷,狂风大作,好似要下一场倾盆大雨。
上官婉卿无心睡觉,便坐在雕花小窗前瞧着天上那一轮晦暗的月。
要是有个法子能摆脱目前困境就好了,她暗暗思忖,眉心紧拧。
她自然是不想嫁给那邻国王子的,长相和礼数倒是次要,毕竟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风土民俗,只是那王子粗鲁无礼,两人本就是第一次见面,哪有初次见面就立下婚约的?
再者,她心中已经有人了……
江屿淮那张清隽坚毅的脸浮现在脑海里,上官婉卿唇角下意识勾出一抹微笑,旋即又担心起婚事来。
这时忽然一阵劲风吹过,窗户上糊的纸被吹得劈啪作响,窗外杏树刚结出的青涩果子啪嗒啪嗒掉了一地,树叶漫天狂舞。
上官婉卿急着去关窗,心头却忽然像是划过一道闪电,脑中一闪。
没错,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她记得一月之后北蛮将会有一场大疫,届时百姓受苦,粮食颗粒无收,人民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四处都是尸首,连一滴水都难求。
若是将此疫情透露给北蛮王子,不知能否给和亲一事留出洽谈的余地。
事态紧急,来不及想出别的法子了。
念及此,上官婉卿关了窗户,上了灯,铺开信纸,研起墨来。
她须得尽快写封信给那北蛮王子,好给北蛮留出预防的时间,也给自己留出洽谈的余地。
正起笔写到第二行字,她房门忽然被敲响,不一会,兰儿就举着灯走了进来,见上官婉卿衣服也没换,正坐在窗前奋笔疾书时吓了一大跳。
“哎呀,”她将灯搁置在桌上,“小姐这是做什么?这会子鸡都开始叫了,您怎么还没睡?”
上官婉卿只顾写信,一时半会没有回应,兰儿便又急急忙忙去检查窗户是否关严实。
“今个儿风大,奴婢特地来看看您窗户有没有被吹开,要是受了寒,老爷定会怪罪奴婢的。”
她扒拉住窗户使劲扯了扯,将所有地方都好生检查后才好奇地过来。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啊?宴会上的事奴婢听说了,奴婢知道您心里苦闷,但是也不能不睡觉呀……”
兰儿苦口婆心地劝着,一面却为上官婉卿仔细剪了剪灯花。
她认不得几个字,却也能瞧出自家小姐定是心中苦闷无处话,在给其他小姐贵女写信诉苦呢。
这时,上官婉卿总算是写好,收了笔,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认认真真地封起来。
兰儿见了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小姐,就是给其他小姐的信件也不用封得这么严实吧,反正李府张府的地方走几步路就到了,您让奴婢快点就成。”
“不是给她们的。”
上官婉卿捏了捏封口,一脸认真,兰儿吃了一惊,实在想不出这个时候还能给谁。
正要发问,上官婉卿却率先开口了,“是给北蛮王子的。”
“什么?小姐您为何……”
“明日一早,你便将这封信送进皇宫,一定要让他的人亲自收下,如此一来,才有扳回一局的可能。”
灯火摇曳,橘色的火光照耀在上官婉卿的脸上,她一张粉黛如画的脸忽明忽暗,那双平静从容的眼睛认真无比,眼窝下留下一圈彻夜未眠的青灰。
兰儿百思不得其解,自家小姐不是不愿嫁给那北蛮王子吗?为何又如此郑重其事地写信,难不成……
“小姐,使不得啊,”兰儿从困惑转变成惊慌,“您纵使再不乐意,但是也要沉得住气,不能亲自写信拒绝呀,要是那北蛮王子一生气,派兵过来怎么办?”
上官婉卿被她认真又惊慌的样子逗笑,拉住她的手好一通安慰,“你放心,你家小姐可不是那般莽撞之人,你只需要将这封信送过去,我要私底下见他一面,不用担心,我不是拒绝,也不是答应。”
兰儿脸上表情一僵,什么叫不是拒绝也不是应允?
没有办法,见自家小姐如此肯定,她只能在次日一早就将信送了出去,心中忐忑又不安,直到得到北蛮王子的肯定答复后才又一头雾水地回来。
私下见面的时间就在今日下午,上官婉卿特意穿得素净,只要是面临重大事件,她都会刻意避开华丽繁复的装饰,尽量选择素衣。
约定的时辰很快到了,她没有携带侍女,独自一人出了门。
江屿淮察觉出异样,那日宴会上讨论和亲风波时他也在场,如今一见上官婉卿装饰不同,便想到她有其他打算,便自己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僻静处,他忽然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正好捕捉到一抹隐入阴影的黑色衣衫。
他立刻便知道是谁跟着自己了。
“出来吧。”
江屿淮神色从容地吩咐那躲在暗处的人。
果然,一阵劲风吹过,暗一从屋檐上轻盈落地,宛若一只黑鹰飞落下来。
“哎呀,公子您知道我在这呀。”
暗一挠着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
江屿淮无奈地分他一眼,“若是他人,我倒是立即会发现,你功力深厚些,走出这么一大段了才发觉。”
暗一直愣愣地盯着他,不知道是在夸还是数落。
愣神的功夫,江屿淮就已经又转过身往前走了,他赶紧追过去,一路嘀嘀咕咕。
上官婉卿的身影隐没在人群里,虽已经足够素雅,清丽的背影在人堆中还是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