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柜看着她，突然觉得钦佩不已。
这可不是只偷偷读书、学了些字的小家碧玉，说她是大才子也毫不逊色。
撇开女子身份，她当得起这才子之名，当然……
与读书人行文特点、措辞风格不同，她这才华与正经读书考科举的楚二，还是不能比的。
只能说，这小夫妻俩都是才气滟潋、文采盎然的人，与众不同、卓绝清流。
“好，我看完了就把这两页纸给你，下回你再一起交上来。”
何掌柜压下内心澎湃，很快看完就要递回给芊娆时，帐房先生突然伸手。
等帐房先生看完也是一脸赞叹，看着芊娆笑意温和，连连点头。
“其实女才子写话本会更有优势，因为话本子最大的买书群体，就是女子。”
“你文笔大气洒脱，行文却风趣轻松，情节曲折逻辑严谨，人物形象十分生动真实，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第二册了。”
帐房先生夸起人来也是十分大方，可见对这部作品很是喜欢。
芊娆暗自汗颜。
她这部书毕竟是以古典名著为基石。
就算她本人也是高学历、有诸多小说阅历，也是不能否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但这次经历也给她打开了思路，写完这部大作，下次要不要翻译一些外国名著？
她会不会变成这个世界里的文学大家？芊九之名远扬天下？
“咳咳。”想得太入神，她尴尬地以手捂唇轻咳了两声，这才讪然一笑。
“多谢两位先生的夸赞，让我有更多的自信可以更好地完成这部作品。”
她说的是作品，而不再是话本子。
话本子是小说的一种称呼，哪有作品二字，更显厚重？
“那你可要更认真地写了，尽快交来第三册。”
“书局对话本子的惯例就是印一压二，每月可定期出一册。”
“你这是新作，前期准备工作也不少，正好给你留了赶进度的时间。”
何掌柜微笑说了规矩。
芊娆听后一歪头，顺势问出早就想过千百遍的问题。
“请恕芊九冒昧一问，话本子惯例是按页计价，两百文定价，那不知……”
“风格、册数、销量各因素影响下，可有提价一说？”
“哈哈，你这小媳妇是真精明啊，想要涨价还说得这么客气。”
何掌柜哈哈一笑，突然笑容一收，一脸严肃地看着芊娆。
“现在提涨价还早了些，得等出了几册看行情如何，稳了也就是这个价。”
“若是大卖之下你芊九出名了，再谈涨价才在情理之中。”
言下之意，书还没印呢就提涨价，野心大，却沉不住气。
才女贪财没问题，眼皮子浅了可就掉份儿了。
“先生误会。”芊娆也不着急，起身行了个礼，接着说道。
“因是头回营生，行情规矩总要打探一二，心中有数才有分寸。”
“另外还想问，这手稿最后会给回写书人手中么？留着做个传家藏品也好。”
何掌柜……
帐房先生呵呵一笑，叹道：“小媳妇想得长远，心思缜密，不过这手稿怕是……”
“在你成为一代大家之前，是给不了你了。”
“也就是说呀，等你出大名了，书局请你著书立说时，不但价钱高，手稿也定会留在你手中。”
“你要加油努力哟，很多大儒就是靠著书扬名、传家，名利自然都有了。”
帐房先生带着调侃之意笑看着芊娆，却又目光复杂地看了楚默云一眼。
芊九写话本子再有名，自然比不得这位正牌读书人成名的价值。
他和何掌柜闲谈时都是这看法。
楚二成就不了功名，若专注于眼前这条路，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大儒。
到时妻随夫贵，芊九的手稿想来也是能留在她自己手中的。
“……好吧，我还想着成名之后，将我的手稿拍卖出去，再赚上一笔呢。”
芊娆知道自己被这两位先生小看了，她微微一笑，也不介意。
她爱财之言说得如此坦然。
令举人功名的何掌柜和秀才功名的吴帐房先生……
无言以对。
“不说手稿和价钱了，不知像我和夫君这样有潜力的写书人，书局可有奖励？”
“鼓励我们积极性的福利什么的？”
芊娆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何掌柜，讨要福利毫不客气。
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出，莫说何掌柜神色一怔，就是楚默云也差点抚额。
他家小媳妇呀，真是精明得滴水不漏。
先问价，又问手稿，每一件都是至少现阶段不可能的事情。
谁知话锋一转，就讨要小恩小惠了。
不过尴尬归尴尬，他家小媳妇要做的事情，他都支持，因此也期待地看着何掌柜。
何掌柜看了楚默云一眼，顿时无奈地笑了笑。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书。”芊娆立刻开口，“最新的策论，还有医书。”
“今年童生试后，府城那边确实出了两套《策论大全》，可以给你。”
何掌柜惊讶地看了楚默云一眼，随即就同意了。
他能理解这位本该有光明前程的读书人，对科举依然关注的沉重心情。
之后他又疑惑地看向芊娆：“要策论能理解，要医书……”
“我书中有涉及医术情节，我自己没有这方面学问会影响故事质量，想要边学边用、学以致用。”
芊娆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坦然说出。
听着还很有道理，作为看过第一册内容的人，何掌柜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顺着芊娆的思路，他们还真是没有去想，这书也是能找人讨要的吗？
他们是开书局卖书的呀……
“行，但书并不便宜，作为第一册写得不错的奖励，你只能二选一选一本。”
“以后每交一册书来，都可选一本，由书局赠送于你。”
何掌柜很快回过神来，想到关键问题便给出了限制条件。
“芊九选一册医书，楚山客选一套策论。”芊娆不假思索立刻开口。
何掌柜……
失算了！
“感谢何先生给予我们的奖励，感谢墨香书局扶持我们写书人，感谢墨池先生的知遇之恩！”
芊娆再次起身敛手一礼，微笑看着何掌柜。
何掌柜……
“娘子莫要令何先生为难了，我们就挑医书吧。”
楚默云看着自家媳妇争取到利益，眼见何掌柜没有回应，连忙打圆场，见好就收。
“罢了，我在青石镇上管着这间墨香书局已多年，这点决断还是可以有的，就如你所愿。”
见读书人弃自己想要的书保媳妇写书，何掌柜叹了口气，妥协了。
“芊九，如你所愿为你保密身份，如你所愿赔你要的书，如你所愿等你扬名给你留下手稿。”
“但也希望你能如我书局所愿，好好写书，莫要让墨池先生失望，他看好你们两个。”
“是。”芊娆和楚默云皆是行礼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