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曼宁闷头吸了好几口。
看得出来，她烟瘾很大，每当焦虑的时候就更依赖抽烟。
“我给楚璇打钱，是因为觉得她很可怜。”
过了一会儿，许曼宁情绪平静下来：“女人嘛，钱和爱情总得有一样，她在微博上寻找目击证人，说因为找不到肇事者，后续医疗费没有着落，我就让助理联系了她。30万，对我来说只是区区小数字，但如果能救活她的男人，那她这辈子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有钱还真是为所欲为啊！”陈洛轻轻讽刺。
“那是陈警官对有钱人有偏见。”
“最后一个问题，你好像很喜欢抽这个？”他指着许曼宁的电子烟，似漫不经心问，“说实话，我抽不惯，因为没有满足感。”
“烟瘾大的一般都抽不惯。”许曼宁道，黑色的冷艳系美甲把玩着手中的德尼露，语气从容不迫，“去年我爸肺癌复发，逼着我们全家跟着一块儿戒烟，我没办法，只能暂时拿这个对付一下。”
“宋天临呢？他也抽这个牌子？”
“他不抽烟。”许曼宁笑了，“他是好好先生人设，比我规矩多了！”
…………
陈洛会这么关注许曼宁的电子烟，并不是心血来潮。
付振宇被送去医院时，手里曾紧紧攥着一根德尼露的电子烟，今天陈洛也亲眼看到了，许曼宁烟不离手。
但技术部出来的鉴定结果，电子烟上的指纹既不是宋天临的，也不是许曼宁的。
单支售价便高达2800元的意大利奢侈品牌德尼露，并不普及，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陈洛烦躁地搓了搓头发。
他其实挺帅，唯一败笔就是在这一头乱毛上。他的头发很硬，一根根钢针似的竖在头上，一星期不剪是刺猬，一个月不剪那就是松狮。
“陈队。”小刘站在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叫什么叫？跟你说过，除非大肠面到了，其它事都别来烦我！”陈洛不耐烦地冲他吼，“是大肠面吗？”
“陈警官，是我。”一个温柔的声音。
眼前是个年轻的女人，穿一条白底黑色的波点连衣裙，外罩一件米白色针织开衫，论五官，不如楚璇我见犹怜，论气质，也不如许曼宁大气高级。
她就如一朵婷婷绽放的百合，纯净的，柔美的，既不失存在感，又不带丝毫攻击性，让任何人看了都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陈洛愣了愣。
他见过她，之前在别的场合，别的原因，两人也不是现在这种关系。
此时蓦然在警局相见，他多少有点不适应。
“江老师来了？快快，请坐。不好意思啊，地方有点乱。”陈洛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都地收拾着桌上的烟缸和康师傅五香牛肉面的盒子。
“没关系，是我来早了。我想着一会儿得去幼儿园接孩子，所以就想早点过来，不妨碍你工作吧？”江媛客气道。
“不妨碍，不妨碍。天天听虎子叨叨，说想和小月亮一块儿学琴，你看我这忙的，也没顾上。”
江媛嫣然一笑。
陈洛口中的虎子是他儿子，今年五岁，和许曼宁的女儿许小月是一个幼儿园的同学。
而江媛则是许曼宁的助理，因为会弹钢琴，脾气又好，所以还兼任了许小月的钢琴老师，上午帮许曼宁在公司处理事情，下午四点就去幼儿园接孩子。
但江媛心里很清楚，今天陈洛把她叫来公安局，绝不是来谈学琴的事儿。
“听说，江老师是临城人？”
“对，我是临城人，考大学时考到江州，爸妈现在还住在临城。”
“哦，那在江州，是买了房还是租的房？”
“都没有。我一来江州就跟着曼宁姐了，她家房子很大，平时我跟他们住在一起，也方便带孩子。”
“许曼宁是不是经常不在家？”
“也还好。公司主要做酒店业务，曼宁姐又是副总，各地巡视总是难免的。”
“我刚查了下，许曼宁是国航的白金会员，也就是说她一年的飞行公里数至少在140公里以上，是名副其实的空中飞人。”
陈洛话锋一转，身体前倾，故意摆出一种耐人寻味的口吻试探：“这么大段的时间，就你和宋天临两个人在家？”
江媛略有不悦：“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哦，我的意思很简单，许曼宁不在的时候，你跟宋天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陈警官！”江媛明显被冒犯，强忍着怒气道，“曼宁姐是我老板，天临哥是我老板的丈夫，你觉得我们会发生什么？”
“行，那我就直说了。”
陈洛拿出两张长长的单子，摊在江媛面前：“这是过去三个月里，你叫过的所有网约车，其中有31个目的地都是酒店或者KTV这样的场所，而几乎就在你到达的同时，宋天临也出现在同样的地方。”
江媛脸色一白，强作镇定：“陈警官，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洛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我想说，许曼宁引狼入室，这些年你在许家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宋天临的情妇！”
…………
深夜，陈洛还在一遍遍回放白天和这三个女人的谈话内容。
其实他都不用录音。
干这行久了，职业病，脑子就跟扫描仪似的，她们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个表情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安全起见，高层的窗户都安装有限位器，只能打开一条小缝，陈洛第一时间便排除了自杀，因为假如宋天临真要跳楼，他完全可以去顶楼天台，而不需要大费周章地用椅子把窗户砸开一个洞。
凶手是个女人。
她弄昏了宋天临，却没有力气将他背上天台，只好就地解决。
而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和他的推断吻合，宋天临脑后有一处并不致命的击打伤。
在他今天询问的这三个女人里，每个人都有杀害宋天临的嫌疑。
动机充分，条件成熟。
楚璇就不必说了。
她对开车撞付振宇的凶手恨之入骨，宋天临一旦自曝，她便立刻前往酒店杀人，监控显示，案发当晚她也确实来过酒店。
而江媛，则可能是激情杀人。
她快三十了，年轻的时候无所谓，但年龄越长，便越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宋天临的一切都是许家给的，绝无可能和许曼宁离婚，两人因此产生矛盾，她一怒之下失手杀人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最难缠的，是许曼宁。
整个谈话过程看似是陈洛主导，但掌控权一直都在许曼宁手里，她说的永远都是她想说的，你知道的也永远都是她想让你知道的。
甚至连她的震惊、她的愤怒，也都是她故意做出来，用来推动气氛的。
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会在转账给楚璇的时候留下痕迹？
可如果宋天临是无辜的，他为什么要发那样的微博自毁名誉？许曼宁又为什么要给楚璇30万？
陈洛又搓了搓头发。
案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就像有一团迷雾遮住双眼。
她们说的，有真话，有谎言，还有许多隐藏在背后的细节需要细细推敲。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真相，又真的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