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把许仙关在金山寺里，白素贞和小青为了救出许仙，发大水淹了金山寺，结果许仙得救了，白素贞却被镇压在雷峰塔下……”
江媛阖上绘本，把许小月胖胖的小手塞到被子里，“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睡吧。”
许小月眨巴着眼睛，毫无睡意。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可起不了床咯！”
“江老师，妈妈还没回来吗？”
“嗯，妈妈在公司加班呢，加完班就回来了。”
“你骗我，妈妈不喜欢这个家，她不会回来了！”
江媛一怔，“没这回事，你听谁说的？”
“你还骗我！我看到爸爸妈妈吵架了，他们要离婚！”许小月突然就坐起来，生气地把江媛手里的绘本往地上扔。
绘本是硬皮的，扔在地上，书皮破了一个角。
许小月已经哭出声来，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被子上，抽抽噎噎：“江老师，我不要他们离婚，我不要没有妈妈！”
江媛眼圈也跟着红了。
许小月是她一手带大的，从月子里就跟她一起睡，和自己亲生女儿并没有什么区别。
“傻小月，离婚是大人的事，和你没关系，就算大人离了婚，爸爸妈妈也都是小月亮的爸爸妈妈，他们还是会像从前那样爱你，照顾你，这个永远不会变。”
“真的吗？”许小月噙着眼泪，半信半疑，“可虎子的爸爸妈妈离婚了，虎子就再也没见过他妈妈，他可想他妈妈了……”
江媛心里又是一酸。
思念，并不是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承受的东西。
这么小的孩子，脑子里想的就应该是什么好吃，什么好玩，拥有世界上最多最多的爱，最美好的生活。
可现在，五岁大的孩子想的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给自己找一个新妈妈。
这让江媛想起自己曾见过的一条小狗，妈妈被抓走后，不吃不喝趴在一个留有妈妈气味的毛绒玩具边，把那个毛绒玩具当做自己的妈妈。
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把孩子抱在怀里。
“不会的，我们小月亮不会。虎子妈妈，那是因为去了国外，所以才见不着，可我们不会，江老师给你保证，一定一定不会！”
…………
许小月睡着了，江媛回到自己房间，拿着胶带修补《白蛇传》的书皮。
有人敲门。
宋天临穿着竖条的睡袍，手里拿了两杯红酒：“还没睡，愿不愿意陪我喝一杯？”
他倚在门口，整个人气色都极好。
相比焦头烂额的许曼宁而言，就像是吃了唐僧肉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
“谢谢，我不喝酒。”
“行，那我就自斟自饮了，”宋天临也不征得她同意，直接走进来，“在等曼宁？”
“是，白天的会议结果，我让所有部门都pedding了，只有拿到许总的认可，才会继续进行。”
江媛的这句话算是很直接了。
意思我就是给你过了个干瘾，不让你在公司太下不来面子，但你想要取代许曼宁发号施令，没人会听你的。
“意料之中。”宋天临大喇喇坐下。
江媛感到不适。
为了照顾孩子，她的卧室就在儿童房隔壁，房间不大，也没有沙发，但书桌前好歹有一张电脑椅。
宋天临一进屋子，江媛就已经站了起来。
可宋天临好好的椅子不坐，偏要坐在她的床上。
“家里这么大，天临哥非得坐在我床上？这让别人看见了，不合适吧？”
江媛直接道，站起来打开了门。
她这个动作，一来表示送客，二来假如宋天临真要做什么的话，离大门越近，逃脱的机会越大。
这是她用巨大代价换来的自保法则——即便要和男人呆在一个房间里，也一定要让房门保持打开的状态！
宋天临勾起唇角一笑。
这个江媛看似弱不禁风，其实是个硬茬，也难怪，许曼宁会如此重用她。
“别紧张，不过是随便聊聊天。”宋天临看了眼江媛正在补的绘本，装模作样拿在手上，翻了翻，“你给小月亮读这个？”
“嗯。”
“你怎么看小青这个人？”
江媛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当口，宋天临是不会有闲心和她谈论中国古典文学的，他问的这个问题，自然是别有用心。
“小青有情有义，对白素贞忠心耿耿，我很喜欢。”
“可你不觉得她很多余吗？”
宋天临哂笑，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你想嘛，白娘子和许仙过得好好的，她偏要跟着挤在一个屋檐下，小三不像小三，丫鬟不像丫鬟，她自己不觉得别扭吗？”
这句话也很直接。
宋天临有意讽刺，暗示她在这个家里，如小青般的存在。
“所以我一直以为，整部《白蛇传》里，小青是最大的败笔，直到后来我看了一部野史，这才恍然大悟。”
宋天临眯着狭长的丹凤眼，暧昧地看了眼江媛：“原来小青也是喜欢许仙的，只是迫于白素贞法力太强大，这才不得不隐藏了自己的情感，而许仙呢，本来也就觉得白素贞太强势，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怕……
所以故事的结尾应该是，白素贞被压在雷峰塔下再无出头之日，而许仙和小青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每说一句话，就走近一步，最后走到门口。
啪的关上门，把江媛顶在门背后。
“你觉得故事这样结局怎么样？”他语气里透着威压。
“不怎么样，因为我觉得恰恰相反，整个故事里，许仙才是多余的。”
“哦？”
“白娘子为许仙盗仙草、斗法海，耗尽仙根，可许仙给了她什么，一壶雄黄酒外加一颗精子而已。我不知道你看的那本野史是什么人写的？自恋到这种程度，但凡身边有个女的出现，就一定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宋天临微微震惊。
整整六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江媛从未如此犀利的表达过自己观点。不知她在许曼宁面前是怎么样，但至少在他面前，在众人面前，她从不曾这样。
“可如果不是因为许仙，那你说，小青留下来，还能有什么目的？”
他语速很慢，凑得也更近，呼出的热气明目张胆地喷在她的脸上。
江媛直视着他。
这张脸，曾是她每个夜的噩梦。
“老头子就快不行了，他要把全部家产都留给那个窝囊废，曼宁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趁着他们父女俩窝里反，便是我上位的好机会。这机会我等了很久，我只会让身边多一个队友，而不会允许多一个敌人。”
他的手终于伸上来，握住她纤纤细腰。
从进房间起，他对她就有很多语言和肢体上的冒犯。
这些，全都无关乎男女之事，而只是一种试探，用原始而野蛮的方式彰显霸权。
“江媛，你是聪明人，曼宁有把柄在我手里，你是跟着她继续死撑？还是弃暗投明站到我这一边？我只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江媛讽笑：“你说的把柄，不会就是那些小儿科的视频吧？”
宋天临脸色一变。
他以为凭许曼宁如此傲娇的性格，不会告诉江媛这些。
更重要的是，他从不相信女人之间，能有什么肝胆相照的友情。
“你们还真是无话不谈，看来我低估你们的友情，更低估了你。”
“所以，吸取教训，别低估女人。”江媛话中带刺，“说起这种视频，我正好也有一个，想看看吗？”
她纤手一扬，一枚银色的小优盘在她指尖晃啊晃。
就是那天她和陈洛喝咖啡时，本来想交给他的那枚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