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在去修罗狱的路上医官碰见了不少的士兵，他们都对医官打招呼，医官也都一一点头笑着回应他们。
虽说医官的职位在军营里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官位，甚至比仆人的位置也高不了多少，但是这军营中的人难免都会受伤，都是医官给他们诊治的。所以只要他们碰见医官，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这样的尊敬，是获得了人心的尊敬，是很多高官厚禄的人求都求不来的。
王医官深知这一点。他也因此感到十分自豪。
不过有时候也有例外……比如有时候有人不会听他的医嘱，自己去开方子熬药；再比如有时候会有三个人因为另一个人的受伤将他团团围住，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一想到当时的那个画面，他就频频冒冷汗。
当初没有去皇宫里做太医就是怕会有这样的事情，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出国后做了别国的太医，当时一时风光无限，却因为没有治好皇上的妃子而被满门抄斩！他天生胆子就小，在听了这种事情之后更是谨小慎微，不愿去皇宫，只愿意在军营里面做个医官，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没想到，他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这几日却频频遇上这样的事情。
一阵冷风吹来，直灌入了他的脖子，他感觉脖子一凉，猛地缩了一下脖子。
他提着药箱子，走过人群，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他向着军营深处走去，所到的地方人也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阴暗，他脸上的笑容也尽数都收了起来。
直到他走到一个阴森的洞前，被两个士兵拦住了去路。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两个士兵长了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冷冷道。
王医官仔细看了看两个人，有些眼生，想来是贺钧参将带来的人。
“两位大人，卑职是军营里的医官。这是卑职的通行证，你们可以看一下。”他笑着将自己的通行证递给两个人看，两个人仔细地确认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目光也变得尊敬了起来。
“您就是贺参将找来的王医官吧，参将大人在里面等您，您直走到最里面便能看到了。”其中一个士兵恭敬道。
“好的，麻烦两位大人了。”王医官将通行证收了回去，随着两个士兵将长枪收回，他走了进去。
在塞外想要修建一个东西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般军营的监狱都会被设置在帐篷里，但是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的意外发生，犯人被救走或者被灭口的几率就很大。沙岭国的边界军营却并不是这样建造的，据说当时是想要怎么省事怎么来的，但是肃亲王，也就是苏凌霄提出了反对，提出要修建一个堪比修罗狱的地方。他认为在边界抓住的犯人不是一般的小毛贼一样的犯人，那都是嘴里有重要机密的罪犯。想要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监狱的打造便绝不能随意敷衍了事。
但是在听了这个建议的时候群臣都反对，他们认为这样大兴土木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但是所有人都在苏凌霄拿出设计图的时候闭上了嘴。
他根据塞外边界独有的特点，风沙大，地基比较坚硬的特点让他想出了另一个监狱的建造方式，那就是打破地上监狱的禁锢，打造一个地下监狱。虽然边界的地基不适合在上面盖房子，但是也正是因为它坚硬土质并没有那么松软的原因，在地下掏出一个洞来做监狱是十分合适的。不仅缩短了工期和减少了人力，还十分隐蔽，更加能营造出审犯人的那种昼夜分不清的氛围。而且因为设计的原因，不同于帐篷，只有一个出入口，就算是有歹人想要做什么手脚也是很难的。
苏凌霄的这个设计在后来的实践中的确也是证明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很多犯人还没有到正式审讯的时候就被这种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感觉给整的心理崩溃了，还只是在额头上滴水的环节他们就已经破防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了。
这里的环境，一般人都是受不了的。
王医官一踏进这个监狱，就感觉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外面的风是冷的，这里却是浸了水的阴冷，让他不寒而栗。若非不是知道外面是太阳当空，他还以为现在是黑夜。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周围也只有滴水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墙壁上有忽明忽暗的火把在闪烁，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让人绝望。
周围的一切都阴暗湿冷的让人心悸，他想起了门口的侍卫同他说的话，长廊的尽头……他眼一闭，心一横，硬着头皮就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他才听到了一点声音，有点像…火炉吱吱作响的声音。
他加快了步伐，终于在尽头看到了关押李义的那个牢房。在看到李义的时候，李义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已经被人剥了一层皮了，他的两侧肋骨若隐若现的露在外面，血流了一地。他的脸色雪白，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王医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吃了一惊，脸都吓白了，腿一软就站不住了。
还是贺钧眼疾手快，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衣服，他这才没有坐到地上去。
“医官，你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吧？”他笑道。
“是…卑职，从来…”王医官被眼前血腥的画面给吓到了，他想要好好说话，但是发现有些大舌头，话都说不好了，只得咽了一口唾沫，冷汗涔涔。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所以有些胆怯，参将莫要见怪。”
“无妨无妨，你莫要怕，我们都在。何况他被捆的死死的，是不会伤到你的，如果不是他的嘴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让你来跑这一趟。”贺钧扶着他，冰凉的铠甲不经意碰到了王医官，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刚刚开始审问，他就昏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才叫你来看看，起码让他维持着生命，再给我一天，不，半天的时间我就能让他所知道的全部吐出来。”贺钧将这件事情说的轻巧，说的就像是两个人的普通谈话一样。
在医官的眼里，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或许同他所医治的士兵并无一二。但是在贺钧的眼里，他是个犯人，在进入修罗狱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是将性命都交代上了，已经就是个死人了。
若是对犯人仁慈，那就代表着是对自己和国家的残忍。
王医官死死的拽着医箱带子，站在原地，脚都是软的，根本动不了。
“医官？”
“是…卑职这就看。”他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一点心里建设，被贺钧这一声差点碎的稀碎。
他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了。
“怎么样？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贺钧问道。
“他失血过多，在加上惊恐和疼，昏死了过去。照着这个血量…恐怕三天之内人就不行了。”王医官的手有些颤抖，他从未见过如此的刑法这么残忍，竟然将犯人的肋骨上的肉全部都剃干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能保留生命特征，让人疼的死去活来，却又不会立刻死去。
能够将血量和肉皮的厚度做到如此精准的人，该是练习了多少次啊……怕是要成百上千的。
“三天……”贺钧仔细咋摸了一下，“足够了。那么现在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醒过来吗？”
“有是有，可以用扎针的方法刺激他的头部。但是这种方法…会让人感觉剧痛，是要刺激他的几根主要的神经，其疼痛程度不亚于五雷轰顶。”王医官道。
“好，那就用这个就是了。只要能让他醒过来，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贺钧十分干脆道，一点都没有犹豫。
“好……”王医官只得从医箱里拿出针包来开始施针。
细如雨丝的银针随着他的颤抖的手，扎入了李义的头，在针没入一半的时候，李义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眉头紧锁，青筋暴起，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让每个人听了都头皮发麻。
“李义，这首琵琶曲谈的你可满意？”贺钧却一点都没有受他的影响，反而是淡淡道。
“杀了我吧…”李义的声音已经接近沙哑了。
“你说什么？”贺钧道。
“杀了我，我说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李义仿佛是疯了一样，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他的眼睛猩红，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力气仿佛是全被都用完了一样，他半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仿佛是一条将死的鱼。刚才的反应不过是在死前案板上的挣扎。
“想要痛快的死，没有那么容易。我也说过了，修罗狱大大小小有二十多道菜，你不过只是吃了开胃小菜和听了一首琵琶曲就受不住想要寻死了？哈哈，你想的美。”贺钧笑道。
“我求求你，杀了我吧呜呜……”李义在听了贺钧的话之后，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出来，将王医官看的目瞪口呆。
他印象里的李义一直是非常狡猾的样子，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见到这样的李义。
“杀了你是给你一种解脱，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贺钧眼光一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