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对李义用的酷刑是修罗狱的‘弹琵琶’,顾名思义,是从乐姬弹琵琶中获取的灵感。用刑的时候需要两个用刑的人分别站在犯人的两边,掀开犯人的衣服,露出肚皮,他们分别用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将犯人肋骨两边的肉都削至薄薄的一层,在肋骨若隐若现的时候用小刀在肋骨上来回的拨弄,就像是在弹琵琶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若是有一点不熟,用小刀削肉多一分就有可能让犯人在削肉的环节或者在‘弹奏’的过程中失血过多而死,少一分在‘弹奏’的时候便不会达到蚀骨之痛。为了审李义,贺钧找的两个人都是对‘弹琵琶’经验老道的士兵,就是为了早日审讯出李义的话。没有想到,李义的身子骨比他想象的还要虚,仅仅是用了个弹琵琶他就已经吓昏死了过去,他也只能找医官来给他提提神了。不过好在他比他想象的还没有骨气,只是用了一个弹琵琶他就已经坐不住了,将要和盘托出了。
“我说我说…什么我都说,只求你…求你给我一个解脱……”李义痛苦地蜷缩着身子,一抽一抽地,肚子上也因为他的颤抖而往外一点一点的透过肋骨渗血。
对于他的态度,贺钧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原本想着还有可能要再耗费个一天半天的,没想到竟然仅仅用了大半天李义就坚持不住了。
“接下来,本将军问你的每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否则……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一定如实回答,你问吧……”李义的嘴唇有些惨白,他痛的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只是眯着一道缝,脸上因为先前抽的鞭子额头上流下的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只得模模糊糊的看着前面的人影答道。
“很好。”贺钧刚要问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旁还有些没有缓过来的王医官,于是对着王医官开口。
“医官,李义既然已经醒了,你就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叫你。”贺钧道。
“是……”被点名的王医官一激灵,仿佛才如梦初醒,他这写在脸上的害怕让贺钧在心里有些想笑。倒不是瞧不起武官以外的官员,他也能理解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的时候他们内心的恐惧,但是在看到他的反应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想笑,大概是人天性如此吧。
王医官刚回答完就扭头要走,但是他转身的动作过于匆忙,一个没注意,“duang”一下就撞在了监狱的门框上,撞的他头冒金星。
“王医官,你小心些啊。”一旁的士兵忍住了笑意,扶住了他。
“谢谢谢谢,我…没事。”王医官被撞得头冒金星,冲另一个士兵道谢,看的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王医官视线逐渐恢复了发现自己弄错了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哦对了,贺参将,刚才给李义施针只不过是能让他暂时的醒过来,但是想要审讯他的话,恐怕依着他现在的流血速度…是撑不过的。”王医官揉着眼眶道。
贺钧犹豫了一下,“好,那你再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是。”王医官领命,重新折回走到李义面前蹲了下来,打开了医药箱。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全部都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此时被束缚在地上的李义眼睛已经被血模糊了眼睛,睁不开了。他只是听到身边有人蹲了下来,立刻警惕起来,以为是下一种酷刑。
“你不要怕,我是医官,是来给你处理伤口的。不要挣扎,不然我也有可能误伤到你,对你的伤口有二次伤害……”王医官一边安抚他,一边从医药箱里面拿出要上的药和纱布。
他背对着贺钧和两个士兵,贺钧和两个士兵审讯了李义大半天了,为了早日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三个人也是一口水一口饭也没吃上,趁着王医官上药,三个人在桌子旁坐下来喝水。
“唉,你这伤口啊,真是让人心疼。”王医官一边将药粉洒在他的两侧肋骨上,一边絮叨。他背对着贺钧,贺钧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他抬起抬下的手,听着他说的话,有些想笑。
“可是他这伤可是一点都不冤枉啊,要知道,来这修罗狱的可不是一般的罪犯啊。”贺钧道。
“下官知道,可是医者父母心,看着这伤下官也的确是心痛啊。”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扯纱布。
“嘶……”或许是药起了作用,李义疼的皱眉。
“你这伤是好不了的,我所做的只能是减少你的痛苦,不让你那么疼罢了。”王医官对李义道。
“……”李义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想说。他现在只想要求个痛快的死法,他原本还揣着一丝希望,等着魏信霖的人来救他出去。可是他等了这许久,都没有见到魏信霖派来人将他救出去。他现在已经放弃了,不如用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的情报换个痛快的解脱。
“你现在倒是不说话了,虽说你我并不熟识,但是好歹也是在军营里打过照面的,你定然是犯了很重的罪才来这修罗狱的,唉,你的家人该怎么办呢?”王医官的喋喋不休并没有换来李义半句话。
“你好了吗?好了就快滚……”李义被他吵得烦躁,骂道。他不就是来看他笑话的吗?在他眼里,他比贺钧那些人更恶心。
他不过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罢了,父母早就死的干干净净了,连个媳妇也没有,他怕什么?
“王医官,你看,他根本不值得你的同情,你啊还是少废口舌了哈哈。”贺钧笑道。
“唉……”王医官叹了口气,他将纱布一点一点给他裹好。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猛地,李义的眼睛睁开了,他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王医官的脸,但是模糊一片,他只能看到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
“我就是一介医官罢了,家在皇都,有个媳妇。原本无牵无挂,后来知道了媳妇怀孕了,这以后就不是我一个人了,也就更加惜命了。”
“李义同王医官可是不同,这厮无父无母,更没有妻儿,了无牵挂,所以才能洒脱的不行。”一个士兵道。
“这样啊……若是他也有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那想来他就会更明白自己的此刻选择是多么的错误了。”王医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桌上喝水的几个人都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仁心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义瞪大了眼睛,他的孩子…兰花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的确没有妻儿,但是他爱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兰花,他攒够给她赎身的钱的时候却被青楼的老鸨骗得分文不剩被人乱棍轰出。也是多亏了魏信霖,他才能将兰花从青楼里赎出来。
他走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将兰花藏在了一个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给了她一大笔钱,做了两手准备。若是他死了,那就让她带着钱走,若是他回来了,一定娶她。
可他没有想到,兰花并没有走,她也是真心爱着他的,自从李义走后,她便一直守在两个人曾经温存过的地方等着他回来。后来她便发现,自己竟然怀上了李义的孩子,算着日期,已经接近临盆了。李义也不知道,纵然他做了这么多,但是他的所作所为都没有逃过魏信霖的眼。
在他来的时候他便知道,魏信霖不会只派他一个人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和魏信霖派来的其他人对过头。
但是有一句暗号,他是知道的。
那便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就像是个信号,只要听到了这个信号,那就意味着他离死不远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兰花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下官已经给他暂时处理好伤口了,也已经上好药了,足够参将大人训话了。”王医官起身道。
“好,辛苦王医官了。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笑归笑,贺钧还是比较尊敬这些懂医术的医官的,毕竟在战场上,一个好的医官的存在在战士们的眼里简直是个救死扶伤的活菩萨。
“是,那下官就告退了。”王医官点了点头,一个转身险些又要撞上刚才的门框,但是这一次他眼疾手快抓住了门框,这才险些没有撞上。
“哈哈哈……”这一次其余的人没有忍住,都纷纷笑起来,而王医官也不好意思地回了个尴尬的笑容,提着药箱逃也似地一阵风地走了。
贺钧几人放下手里的碗,起身重新回到李义的身边。
“李义,我问你,魏信霖派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偷记录军事情况的册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如实招来!”
“谁说我是魏信霖派来的?”李义一句话,将贺钧说的一愣。
“你说什么?”贺钧皱眉,“你要是再不配合,那么我可要加重刑了。”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早晚都会死的!都会死的!哈哈哈哈!”李义像是疯了一般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好,快!抓住他,不要让他吃什么东西!”有经验的贺钧看出了里面的不对劲,立刻下令。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两个士兵冲过去按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往外吐血了。黑色的血被他一口喷了出来,宛如一朵黑色的罂粟花绽放在了他的胸口。那口血一喷仿佛是喷出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他的身子软了下去,眼睛却瞪得圆滚滚的。
贺钧伸手一探,已然没了气息。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