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二公主白雯儿早就在一个月前就在皇宫里暴毙了,这件事情天下人尽皆知。我要你杀的,不过是军营里的一个逃犯罢了。”顾清冷冷道。
看孙勇并没有反应,顾清再次开口。
“孙副将是没有听清,还是想要抗旨?”他顿了顿,“还是你觉得,你的骨头要比蛊虫的牙更坚硬?”
孙勇的内心挣扎了良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明白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今日我便启程。你说的我都会按照你的吩咐去做,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条件,你有什么资格能同我谈条件?”顾清挑眉。
面对顾清的挑衅,若是换作以前,可能孙勇便直接反抗了,但是他没有,他的表面甚至一点心中感情的涟漪都没有显现。
“一个房顶所需要的瓦片绝不是一片两片,而是有成百上千片的。但是一片瓦的掉落,也绝对会发出声响的。如今你如此急迫的想要得到这军营的军权,我的力量的确薄弱如蝼蚁,但是我的奋力也能阻挡你的大业一分。这其中的利弊,我想你会比我更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顾清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开口。
“你说。”
“这军营中的将士,一些是同我上过战场的,一些是没有的,甚至是我来之前从未见过的。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在一个军营中度过了同呼吸共命运的许多个日日夜夜,我不忍在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一个个变成冰冷的尸体或者被你做成人佣。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为你做任何的事情,但是你要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护他们的周全。”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顾清道。
“就凭,你现在还需要我。一个,有思想可以为你做事的人。就凭,你现在根本无法彻底的吞掉这里的兵权。就凭,我赌你现在想要吞噬这里兵权的事情白德铭和陆轻天根本不知道!”苏勇终于将心里的话尽数说了出来,他清楚的在顾清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是的,孙勇猜对了。顾清现在的确不敢也不想轻易的动他。
他的目标原本就是伽蓝国这边界军队的军权,原本是可以慢慢来夺取的。然而在他去了西域王帐之后,强烈的刺激让他将自己的整个计划都提前了,他要在短时间内拿到兵权,他要报仇,他要亲手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西域王。
所有计划的提前,导致他皇宫那头要蒙骗白德铭和陆轻天,而军营中也因为他没有循序渐进导致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将大权落实。拿到军权的凭证陈忠岳的印章很容易,杀了陈忠岳也很容易,但是军心却是最难得到的。
杀鸡儆猴和做成人佣只能是他一时的权宜之计,然而却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便缺少一个不是人佣,身居高位又能为他做事的人。孙勇,他是最合适的人。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他的回应,孙勇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些。
西域和沙岭国的边界处
远远望去是一片金灿灿的沙漠,丝毫没有生命特征的痕迹。这片沙漠被当地人称为死亡沙漠,这里的地形因为流沙的缘故变化多端,就算是当地人也有不少因为误入流沙等地方而命丧黄泉。风沙一吹,就连尸首都无法找寻。故而几乎没有人敢走这条路,敢涉足这片死亡沙漠。
但是偶尔,还是能在沙漠上看到几个人。因为这是通往西域最快的一条路了,也是穷途末路的人摆脱危机的下下策。
比如,现在在风沙中连滚带爬的白雯儿。
她的衣服全是污渍,脸上也挂着黄沙的痕迹,以前水润可人的嘴唇如今也干裂的仿佛脱了水的老树皮。她的脸上再无平时高贵的模样,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然而她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前方,紧紧的捂着胸口。
她不能倒下,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走到西域,找到苏凌霄!
这沙漠的地形变化多端,她有时半个脚都已经快要迈进流沙了,险些丧命,她又拼尽了全力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拖拽回来。
蓝鹊已经为了保护她被顾清派来的人乱箭杀死了,她亲眼看着她死不瞑目,浑身被插的像个刺猬,嘴角在不断淌血,然而眼睛却迟迟闭不上,圆瞪着看向她逃走的方向。
她知道蓝鹊一定会有些怨恨她吧,在她要中箭的时候将她推在了她的前面。不,她不能恨她,她会觉得那是她的荣誉,为了保护她,尊贵的伽蓝国二公主而死,那是她的荣誉!
蓝鹊,我绝不会辜负你的,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她死死的抓紧了胸口,里面放着她一路都在守护的,那关键性的东西!
黄沙漫漫,她一路跑一路滚,前脚深陷在黄沙里,后脚抬起来,前面的痕迹半点都没有留下。
她是高贵的伽蓝国二公主,是皇后的嫡女,何尝吃过这样的苦头。
逃出皇宫月余,她吃尽了平生的所有苦头。
西域
苏凌霄感到一阵寒意,他打了个喷嚏。
或许是蛊虫入身的缘故,近日他愈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一开始还是三四天发作,近几日便是一日复一日的疼痛难忍。他总觉得黑夜一日比一日长,而白昼一日比一日短。每个寒冷的夜晚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尽的折磨和痛的生不如死。
但是他从未后悔。
这些痛在他身上总好过在白兰卿的身上。很快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只要等他安顿好最后一件事情。
他将手里的笔搁下,将决别书放入鸽子脚上的信筒里。
那是他起笔写给苏遥臣的信。他怕这封信会有人截胡,所以说的一切都十分隐晦。表面上是说一些注意的事项,其实是在交代他未完成的事情。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能为白兰卿,为沙岭国做的事情能多一件,便多一件。
白兰卿的身份特殊,但无论是她的哪个身份,伽蓝国、沙岭国…哪里都容不下她。等他身后,他便再也无法为她在做什么,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那便是给她自由。
他同玛奇格商议好了,让他帮助他一臂之力。
将白兰卿的身份告诉西域王是他故意的,目的就是将白兰卿的身份亮出来,让所有暗地里想要她性命的人因为西域王的原因不敢再轻易动她。他将他抛掷在阳光之下,众人的虎视眈眈,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死了,对于她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和自由。
是的,他要白兰卿死。
只有她死了,伽蓝国的人才不会暗中去杀她,沙岭国的他的仇人也不会在他死后迁怒于她。
这件事情从他决定要将血蛊度到自己身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找到玛奇格,将这个计划告诉他,并给了他一瓶假死药,让他在合适的时候给她服下。到时候自然会有他安排的人将她带走。
这也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他真的很想同她一并远走高飞。
苏凌霄的嘴里突然开始往外渗血,有些惨白的嘴唇瞬间变得殷红,让站在阴影里的他显得格外诡异。
他摸了一下嘴角,一片殷红。然而他的眉头像天边的雪山,毫无波澜。
是时候了。
与此同时,玛奇格像往常一样来到了白兰卿的帐篷陪她说话。一方面是怕有人想要对白兰卿不利,另一方面他也害怕苏凌霄的事情对于白兰卿的打击太大,她在人前虽然并无什么举动,然而在人后难免心情会有波澜。
于是白兰卿的帐篷便成了他帐篷之外的第二频繁出入的地方。白兰卿一如往日般的正常,同他嬉笑谈话,听他讲草原上的牛羊,听他讲雪山上的狐狸,听他讲勇士间的斗武术,还有那些神秘的巫术……
看着白兰卿笑靥如花,看着她在听他讲故事的时候看向他眼睛里的光亮,玛奇格感觉像是有一束光打在他的头上,他的心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就让时间在此刻静止吧,就让他们一直留在这里吧。
白兰卿听得津津有味,玛奇格并未看出她有别的情绪,除了她比以前更爱在窗户前待着了。以前的时候她会在他讲话之余看着窗户发呆,而今她看向窗户发呆的频率却越来越高了,甚至是他在说话的时候她偶尔也会看着窗户发呆。
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是在等什么。
他像往常一般陪着白兰卿站在窗边往外看,突然他看到了鹏腾着翅膀飞过天际的鸽子。他下意识地站在白兰卿的身前,将窗户堵了个严实,遮住了那飞翔的鸽子。
这是他和苏凌霄约定的信号,他知道,苏凌霄要他等的时机到了。
白兰卿狐疑的看着突然挡在她面前的玛奇格,“外面有点冷,还是关上窗户吧。”
他笑着推她走到了桌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