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我们的罐子不见了!”思思焦急地跑出来,小脸急地发红,郁衡和山茶刚从外面采药回来,只留了两个小的看家。
山茶立即问:“有人来过吗?”
思思摇头:“二妹去还簸箕了,我一个人守在堂屋舂米,没有看见……”
罐子里装的是新做好的成药,是要卖钱的。
山茶明白过来,是有人趁着家里只有一个小娃娃,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村子虽然还没有完全封闭,但山茶还是更倾向于“熟人作案”。
就快到季鹄钟和药店约定的时间了,如果逾期,拿不到钱不说,还会失信于人,往后再想以此为生,只怕会有阻碍。
“我去找族长。”山茶放下背篓。
郁衡却拦住了她:“不用,你在家该干嘛干嘛,我出去一趟。”
说罢,解除了狗子的小黑屋限制,吩咐道:“查一下现场痕迹,追踪盗贼气息。”
刚走出院子,郁衡便撞上了宋厉。
宋厉很少在白天出现于人前,见到他,郁衡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找你。”
郁衡意外:“什么事?”
“走。”宋厉拽住郁衡的袖口,郁衡也没有多问。
倒是狗子不高兴起来:“主人,你的药不找了?”
“一罐子药而已,哪有美人主动邀约重要?”郁衡虽如此说,却还是吩咐狗子,“你监视着那两人,不许他们动我的药,必要时候可以电晕。”
“好嘞!”狗子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郁衡又提醒一句:“不许弄出人命!”
“知道!”
跟着美少年上山,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等到郁衡闻到食物的香味后,顿时明白对方的来意。
火快熄了,两只被烧地发黄的竹筒还在石头垒的小灶上温着,一缕淡淡的白色烟雾从竹筒缝隙里飘出来,竟有几分美感。旁边有一块洗干净的大黑石头,上头还铺了两层黄麻布,麻布虽然有几个破洞,但洗的很干净,又很平整,不像是有人坐过的样子。
宋厉指着大黑石头说:“你坐。”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叠好的新麻布盖在其中一只竹筒上,快速翻个面,让开口朝正上方,又用一枚打磨过的兽牙撬开开口,热气顿时蒸腾而上,熏地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仿佛晕染了一层薄雾,浓长的睫毛被热气蒸过后更黑。
猛地被热气熏到,美少年似乎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对上郁衡的眼睛时,郁衡竟从中看出了几分滑稽,噗嗤一声笑出来。
美少年没看懂这笑的含义,心里忽的有些忐忑。
不过他没空反思,因为郁衡说话了:“你又请我吃什么啊?”
“猪蹄……”
“所以这是猪蹄的新做法?”郁衡好奇起来,上次的猪蹄虽然盐味不足,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她之所以没有吃太多,只是因为见思思吃的更香。
她从来不会为食物而发愁,可思思却似乎从来没有吃过饱饭的样子,心一软,就基本都给她了。
后来她也让狗子依葫芦画瓢给做过一个,不过味道差了很多,大概是因为两个世界不同的烹饪习惯造成的差异。
看到郁衡并没有表现出嫌弃,反而还很高兴的时候,宋厉竟忽然放心了,他从旁边拿出一双筷子递过去,还强调:“洗过了,你吃。”
猪蹄被糯米包裹,上火烤后渗出一些油,油又和糯米混合,经过高温,在竹筒最外层留下一圈焦黄的硬壳,郁衡用筷子夹下来一小块,咬在嘴里脆脆的,而且一点也不油腻,还有一点点麻香和竹筒本身的清香。
“好吃。”
短短的两字评价,让对面的美少年心里乐开了花,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若是生在繁华的长安,不知会招来多少痴儿为之魂牵梦萦、茶饭不思。
可惜他生在山野,于无尽的恶意中成长,仿佛被大自然推向悬崖的孤松,艰难地攀爬在山壁上,努力拥抱本就不多的阳光。
“你怎么不吃?”
美少年就蹲在自己身前,一脸满足地看自己吃东西,郁衡顿时有一种压榨小孩的负罪感。
“你先吃。”
“既然单独请我来,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吃呢?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郁衡作势放下竹筒。
宋厉嘴唇微张,似乎不知说什么,和郁衡大眼对小眼半晌,才有些闷闷的说:“给你送去,你又分给别人了。”
郁衡:……
狗子:“主人啊,这小孩明显是生气了,人家辛辛苦苦打了野猪,费心费力烤好给你送来,结果你转手就给了别人,根本就是在糟蹋别人的心意!”
“我自己也吃过的好不好!这不是吃不完吗?”郁衡反驳,随即想到了什么,对宋厉说,“你让我分给她们的。”
宋厉不说话了。
让你分一个,没让你全分啊!
“他这是又敏感了?”没拿准美少年为什么不说话,郁衡心虚地和狗子讨论。
狗子叹息:“小屁孩就是事儿多,男主多好啊,光风霁月,根本不需要去照顾他脆弱的心灵,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江湖!”
“等等……最后这三句,你从哪儿学来的?”
狗子闭嘴了。
“你是不是悄悄监视男主去了?”
狗子继续装死。
郁衡:“我刚把你放出来,你就找男主去了,你想干什么啊?踹掉重生女,自己当女主?”
“我又不是女的。”狗子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那你也不是男的啊!”系统是没有性别的。
狗子又装死去了。
郁衡虽然在和狗子闲聊,但品尝美食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这次的猪蹄和上次还不一样,有一种烟熏的味道,但是那个味道又不难吃,特别是混合了竹子的清香和糯米的甜味后,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还不腻。
可惜啃骨头的姿势太丑了,骨头上还沾着不少肉剔不下来,郁衡从小就被教育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最终只能放弃。
见郁衡意犹未尽,宋厉又递上来一只竹筒,拆开摆在郁衡面前。
“这是你的,你快吃。”郁衡拒绝。
宋厉却从她手里夺过竹筒,又迅速放上新的,摸出筷子去挑沾在竹筒内壁上的糯米脆:“我吃锅巴。”
行吧……
郁衡很喜欢吃肉,从她的零嘴里大多是肉脯就可以看出来。
这些日子,她只有晚上才能躲进空间里大快朵颐,但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此番当着“土著”的面吃肉,竟有一种莫名的畅快感。
不过郁衡也没有真的不客气,她夹了一大块肉放在宋厉的竹筒里,正“淙淙淙”咬锅巴的宋厉愣了愣,并没有再拒绝这块猪蹄肉。
等郁衡吃完猪蹄,发现剩下的糯米饭已经吃不下去了。
宋厉见状,说:“给我吧,没饱。”
郁衡想,穷人家的小孩比较爱惜食物。
这下,换郁衡看着宋厉吃东西了。
这小孩长得斯文,吃起东西来也很斯文,寻常的糯米锅巴在他手里像是绝世佳肴,看他吃东西,就像是看美食品鉴家一样。
不过他太穷了,或许在他眼里,竹筒猪蹄饭已经是绝世佳肴了吧?
“主人主人!他们准备把你的药带出去卖了,我已经把他们电晕了,接下来怎么办?”狗子忽然打乱郁衡的思维。
郁衡:“把东西掉包,药换成刺激皮肤的普通糊糊,制造打翻的假象,给他们脸上手脚都涂点。”
“主人不打算惩罚他们?”狗子疑惑了,在它看来,主人刚才的吩咐根本不算是惩罚。
“你先办,惩罚的事我有数。”
没一会儿,山茶找了过来。
那一罐子成药可是她们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弄好的,四个还未及笄的女孩相互依靠着在乱世求存,那不仅仅是钱,还是她们活命的希望。
宋厉吃的很慢,山茶来的时候,嘴里正嚼着一块锅巴,山茶看着两人愣了愣,郁衡却有一种吃独食被抓包的尴尬,于是干笑两声,随口问山茶来干嘛。
山茶三两下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一旁的宋厉却微微垂了眼,浓密的睫毛下,黑曜石般的眼眸漆黑如深潭,就连咀嚼的动作都慢了。
郁衡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安抚山茶,要她不要着急,可山茶哪里听得进去?这时候,宋厉忽然开口:“我帮你找。”
郁衡摆手表示不用:“你们都不要管,听我的,至多三天便可见分晓!”
山茶将信将疑,宋厉则点点头。
三天后,刚逃回来的叶大远找上了门,希望郁衡帮忙救治他的两个兄弟。
郁衡望着高大的叶大远微微一笑,叶大远也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不经意间后背冒出一阵冷汗,简直莫名其妙。他把自己兄弟的情况说了一番,等着郁衡的答复,岂知郁衡说:“不去。”
叶大远虽意外,却还是弯下腰软语求了起来:“我也知道这种病症古怪,不一定有治愈的办法,但好歹请女郎去看上一眼,若果然无救,我也算对得起昔日的袍泽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