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恩的确是病了,还病的不轻,郁衡到的时候,他人都烧晕了,叶思思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把人喊醒,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阿兄是不是……是不是……”
“别哭,我会救他的。”郁衡给陈知恩喂了颗药,又从空间拿了营养液混在水里给灌下去,让狗子暗中替他调节身体机能。
“他也是炮灰吗?如果我不来,是不是就死了?”郁衡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人命的脆弱。
狗子查找原文后说:“他不是炮灰,是男主从山沟里捡到的宝贝之一,原著里虽然没有详细写这段剧情,但还是出现在陈知恩的回忆里,陈知恩经历了一番生死,终于不再做咸鱼,算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那……我刚才救他,是不是抢了男主的戏份?”
“不是。”狗子有点郁闷,“原著里,陈知恩的确提过有人救他,可一直到原著完结,陈知恩都没有明确说过那个人是谁,算是原著里的一个未解之谜。女频那边讨论地比较多,认为可能是女主孟宛,因为陈知恩曾多次向孟宛示好,算是孟宛的爱慕者之一;男频那边则普遍认为是男主季鹄钟,因为他对季鹄钟很忠心,甚至不惜性命保护过他。”
郁衡越听越奇怪:“怎么还分男频、女频?”
“哦,因为原文其实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男主视角,一个是女主视角,男主视角着重打天下、权谋热血,女主视角着重重生复仇、爱恨纠葛,大体剧情是一样的,算是相互补充的关系。主人你要看原文吗?”
“不看。”郁衡拒绝地非常干脆,她想知道谁的戏份,让狗子查一下就行了。
“好吧……”狗子本来还想推荐男主视角呢,因为男主实在是太帅了,帅裂苍穹的那种。
山上毕竟冷,确定陈知恩不会死以后,郁衡就带着叶思思下山了,临走的时候在孤山坟冢附近留下一道风灵属屏障,免得陈知恩再吹了冷风,二次风寒。
夜里,果然有一个人来到陈知恩的窝棚,他摸了摸陈知恩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烫,恰好陈知恩醒来。
“是你救了我?”
“还有别人。”
“谁?”
那人摇头,放下草药,说:“煮水养肺。”
陈知恩望着黑夜中本就模糊的背影,默默稽首。
他其实病了七八天了,本以为可以熬过去,谁知差点儿把命丢了。早上那人来的时候,陈知恩还有意识,隐约间听到他说要给自己采药,陈知恩凭着一口气坚持了好久。
他不能死,死了妹妹就没有依靠了。
翌日,郁衡带着叶思思上山的时候,陈知恩总算知道那人说的“别人”是谁了。叶思思抱着陈知恩哭,说她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兄了,陈知恩安抚好妹妹后,又对郁衡道了谢。
郁衡也给他带来了两卷麻布、一背篓的絮子以及针线:“你自己缝一套棉衣吧,可不能再受冻了。”
絮子比木棉重,但又没有木棉暖和,是穷苦人家被褥棉衣的主要填充材料,狗子说未来还会出现新物种,名叫棉花,是男主笼络人心的物质条件之一。
换言之,棉花是男主发现并推广种植的,不过那时候,男主手里已经有一定的权势了。郁衡并不打算改变原著的进程,所以给陈知恩的依旧是絮子。
郁衡没有见过棉花,让狗子模拟了一坨上手抓了一把后,评价道:“像宠物毛。”
“这……”陈知恩还在给孤山守孝。
郁衡却说:“这是我的意思,孤山不会怪你,别人也不会说闲话。”
陈知恩这才勉强收下。
两天后,郁衡的药制好了。
找季鹄钟的时候,郁衡第一次和原著女主孟宛碰面。
孟宛和原身一样是来避难的,不同的是,原身是被迫避难,孟宛是主动避祸。
看到郁衡,孟宛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记得上辈子这个女人缠了季鹄钟好久,甚至用卑劣的手段去对付她,所以她并不喜欢郁衡。
好在孟宛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如今的郁衡什么都没有做,上一世也自食其果,只要郁衡这辈子乖乖的,孟宛便不会把她归入复仇名单。
可若是还不安分……
“季鹄钟在吗?”郁衡不知道和孟宛对视一眼,对方就转了八百个心思。
孟宛比原身大一岁,个头也比郁衡高一点点,她微微垂下眼眸,露出高门贵女得体的微笑:“还在忙,我帮你喊他。”
喊当然不是孟宛亲自喊,她也是带了家臣来的。话说完,只一个眼神,旁边侍立的青年便往山上跑去,没一会儿,季鹄钟就回来了。
“什么事?”季鹄钟脸上糊了一坨泥,孟宛给他递过去一条帕子,他道了谢,却是往后退了两步,有意和孟宛拉开距离。孟宛看到他的动作,眼神暗了暗。
他不是看不出孟宛的心思,只是现在世道不好,他真没工夫谈恋爱。
最重要的是,孟宛太小了,如果他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只怕还会生出些旖旎心思,可他分明受过现代教育,就算上辈子牡丹了二十多年,还是下不去手。
不过孟宛也是真的聪明,季鹄钟很欣赏她。
郁衡没注意男主女的眉眼官司,把背篓放下来,摆到季鹄钟面前,说:“这是我做的金创成药,劳烦你替我卖了,钱咱们三七分。”
“你还会做药?”季鹄钟很意外。
孟宛也很惊讶,上辈子没听说郁衡会这个啊……难道是她勾引季鹄钟的新手段?
郁衡点点头:“少时阿翁教的。”
原身的外公本来就会医术,不过他学的是道医,多了点儿玄学的成分。好在原身的外公早就过世了,也不怕有朝一日会被拆穿。
“从前没听你说过。”孟宛目光灼灼地盯着郁衡,她总觉得郁衡在说谎。
郁衡从容道:“大母不许我学,我便总是悄悄,从前都是孤山替我操持,他自然不会多言。”
原身的奶奶既然把她赶出来,不如就再背一次锅吧。
“你这药真的有用?”季鹄钟倒不在意郁衡从哪里学来的,既然要他帮忙卖东西,总不能拿假货出去骗人。
“阿娘说,这是娘家的不传之秘,必然是有用的,你若不信,便找个人来试一试。”郁衡这么说,还有一层意思:这是我家的不传之秘,外人休想觊觎。
她在里面加了点东西,能加速伤口的愈合,所以不方便推广出去。
毕竟,她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财货来源。
郁衡言之凿凿,季鹄钟也动了点心思,来村里避祸的人家里,只有郁衡是从京畿来的,说不定她还真的会制药,于是当下找了个在山上采石时被锐器所伤的少年,按照郁衡的指点抹了药膏,并要他随时记录身体状况。
四天后,少年的伤口不仅没有感染,反而已经愈合,只是毕竟伤了皮肉,周围一圈还有紫红色的淤伤。
这个速度对于郁衡而言刚刚好,但对于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来说简直就是神药,要知道那少年的伤口可有巴掌那么长,筷子那么深呢!根据他们的经验,要完全恢复至少得半个月。
季鹄钟要怎么卖药,郁衡不管,她之前去领的粮食也快吃完了,顺便和季鹄钟预支了一些,等到药真正卖出去,季鹄钟会自己把钱送回来。
毕竟是男主,郁衡并不担心他会故意贪墨。
不过有了卖药这一茬,季鹄钟办学堂和封村的进度就被耽搁了。
郁衡记挂着“扫盲”的事,便来了宋厉家,因她不想和宋厉娘打交道,故意挑了她不在的时候。
靠在门边特意敲了两下,正在看书的美少年抬头望来,郁衡唇边含笑,眉眼弯弯,冬日的阳光斜照进来,她仿佛在发光。宋厉也想回应一个微笑,可想起之前郁衡说他笑得丑,便又收敛了表情。
“有没有不认识的字?我教你啊!”
宋厉点点头,从旁边拿出另一本书来,指着书名。
郁衡:“这个字念‘礼’,夫礼者,所以定亲疏,诀嫌疑,别异同,明是非也,又以辨尊卑,隔贵贱,乃君之大柄。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它是一种理想化的道德规范,但在实施中,常以法律制约、武力制裁为后盾,所以,‘礼’是一种德行,但想要维持‘礼’,必须拥有‘法’,否则‘礼’就是空中楼阁。”
宋厉:“所以,有权利的人才可以讲‘礼’,指定‘礼’的规则,余者只须遵循,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吧。”郁衡很满意,美少年这次蹦了好长一句话,没辜负她讲了那么一大串,“这本书里讲了周天子‘五年一巡守’的统治手段,这就是一种‘礼’,你看这里说‘山川神祇,有不举祭者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宗庙有不顺者为不孝,不孝者君罢绌以爵。变礼易乐者为不从,不从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为衅,衅者君讨。’这些都是‘天子’对臣下的强制惩戒手段,最后一个征讨更是武力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