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李老师哽咽了,眼角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妞妞听不懂,伸出小手去触摸妈妈的眼睛。
肖飞从茶几上的纸抽盒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李老师接住擦拭着泪水,像警告似的说:“记住,爱到不能爱,就放爱一条生路,起码还可以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我听出来了,那个女孩就是老师你。”肖飞说。
李老师点点头说:“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其实每个人都有过去,该过去的就要放它过去,千万别感情用事。”
“那老师过去了吗?”
“有些过去了,有些是永远都不会过去的。”
“嗯?”
看到肖飞疑惑的表情,李老师说:“比如说……葫芦丝,我可以不去看,不去吹,甚至把它丢掉,这些是我主观能决定得了的,但我还是会看到、听到其它葫芦丝,这些是我主观决定不了的,也同样能勾起我的回忆,这叫睹物思人,这种感觉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去适应,适应了也就看淡了。”
“哦!难怪老师把葫芦丝塞到那么不起眼的旮旯儿,现在还在么?”肖飞说。
“不在了,搬家时丢掉了,要开始新生活就必须丢掉过去,再说,留的住东西也留不住那时的心情,何必徒增烦恼呢?”
肖飞想想说:“老师觉着我的葫芦丝该丢掉吗?”
“你……或许……,唉!”李老师自责说,“当年你对晋儿的感情让老师联想起了自己的感情,你内心所承受的老师也曾感同身受,与其去思念一个空虚的人,还不如把感情转移到实物上轻松些,没曾想让你步老师后尘了。”
“亏得老师引导,我才度过了那段艰难时期,老师的好我今生今世都记心里了。”肖飞是个有情意的人,谁对他有一点好,他就会加倍地放心上,给予回报。
“言过其实了,呵呵……”李老师笑着说,“‘流水亦非真无情,只是流逝非本意’,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难道时间和距离真的会成为感情的阻碍吗?”肖飞难过地说。
“会,只要分开了的人,无论原来多么亲近,也会慢慢变得疏远。”李老师深有感悟地说。
“可我离她并不远,我可以经常去看她、陪她。”肖飞竭力为自己的感情寻求活路。
“一天、两天……老师相信你能做到,一年、两年……你能坚持多久?”
“难道我们真的无法挽回了?”肖飞痛心地说。
“有,除非你能真正融入晋儿的生活,老师贯不看好异地恋。”
“我已经答应过晋儿,按照她给我规划的路线去走,去考取D市公务员,可心里总觉不踏实:运气好,考上了,将来会干什么?还有时间,有精力去操持理想吗?运气不好,没考上,呆在D市怎么去生活?况且晋儿的妈妈担心的就是这个。”
生活中,困扰我们的不是眼前的困难,而是不确定的未来。
“父母终归是盼孩子好的,这点应该理解。”
“我倒不是怪怨晋儿的妈妈现实,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节骨眼上冒出个土豪来搅乱,这气人不气人。”肖飞风趣地说。
李老师微微一笑,严肃地说:“肖飞,想要踏踏实实跟晋儿在一起,你必须先办好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把理想从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抹去;第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陪在晋儿身边;第三,想办法改变晋妈对你的看法,让她打心眼里接受你,这三点你能做到吗?”李老师逻辑缜密地说。
“我……”肖飞支支吾吾不作声。
如果他能做到,也不至于痛彻心扉跑来这里寻求出路,李老师罗列出来的这三点,不正是他们的矛盾所在吗?
“肖飞,如果你不能真正做到,千万别去勉强,恋爱会蒙蔽双眼,但婚姻会让人清醒,时间会让美好变得更加美好,会让糟糕变得更加糟糕,有的人适合拿来生活,有的人只适合用于缅怀。”
缅怀?肖飞想起晋儿说过的一句话“珍藏不一定代表珍惜,缅怀永远胜过拥有”,是否拥有了就不会去珍惜?还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肖飞该走了,因为他得到了答案,跟预想的一样。看来自己确实遇到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肖飞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一阵揪心的痛。
临走时,李老师特意着重嘱咐了一遍“爱到不能爱,一定要留爱一条活路,起码你们还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这么早,太阳刚下山,黑暗便很快笼罩了大地,严严实实再也看不到一点光明。
肖飞失魂落魄地游走在大街上,失去精神支柱就像醉汉失去了平衡一般,他没醉,精神上却早已麻痹。事实上,他确实应该醉一场,彻彻底底醉一场。
掏出手机,开机!屏幕上立即跳跃出短信提醒,都是晋儿的漏接电话,那一个个电话此时就像冬天里的一把把火,温暖了肖飞的心窝。看着屏幕,他抚慰地笑了:知道你就关心我!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关机?是逃避,肖飞开始有意逃避晋儿,这不是主观意识造成的,是潜意识,或许从见到土豪的第一眼起,这种潜意识就已经形成了。
肖飞没有回拨过去,一个删除键了去一切纠葛,他翻出蔚然的电话,通知他:买好酒,到家来。然后又关机了。
“哥,怎么了?这么颓废?”蔚然提着酒出现在门口说。
“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进来陪哥喝酒,不醉不归。”肖飞拉蔚然进屋说。
古诗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越愁越喝酒,越喝酒越愁,酒不能消愁,却可以把愁逼出来,说了蔚然不许问,这会儿他自己倒说起来。
“弟……弟呀!记住喽,往后不……要在哥面前提……那,那谁。”肖飞舌头打结不听使唤。
“那谁,是谁呀?晋儿?”蔚然猜测着说。
“说了不要提……提,你还提,罚你一……一杯。”肖飞拿起啤酒瓶往蔚然杯子里续酒,摇摇晃晃洒在了餐桌上。
“哥我来。”蔚然接过酒瓶说。
“好……哥陪你。”肖飞抓起二锅头,给自己杯子添得满满的。
“哥你不能再喝了,一瓶白酒快被你喝光了,余下的给我。”蔚然伸手去抢。
肖飞躲闪着,把白酒瓶紧紧抱在怀里说:“就你?蚂蚁戴稻壳——装什么大头鬼,喝啤酒……都嫌难为你。”
“好吧,我啤酒干了,你……”蔚然看了看肖飞满满当当的白酒杯说,“一小口。”
“切!”肖飞意识混乱,曲解了蔚然的意思,以为他在小看自己的酒量,于是口腔一弓,拉开嗓子,一大钢化杯白酒直接灌下。
“我的祖宗呦!不要命了?说了一小口,一小口,怎么一大杯都喝了,这到底是有啥想不开的?”
“呼……”肖飞喘着粗气,是白酒辣到了他心上,“我……跟你嫂子,我们……分手了。”
“我嫂子?”蔚然捋了捋关系说,“是晋儿吧?”
“说了不提……不提,你又提,再罚你喝一杯。”肖飞耍酒疯说。
“喝,我喝,这回我一个人喝,不用你陪。”蔚然摁住肖飞的酒杯,慌忙喝下罚的酒。
“嘻嘻……这还差不多。”肖飞醉醺醺地说。
“你和晋……”蔚然差点又说漏嘴,“你和我嫂子怎么了?”
这个关系,太乱了。
“再也不想见到她,咳……”肖飞抓起酒瓶,一口气吹了剩下的小半瓶,喝得太急给呛着了,“哇……”他张大嘴巴大声哭出来,眼泪和着鼻涕一块儿流下,口水也应声而出,肆意流淌。
酒,逼出了肖飞内心所有的苦水!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深!这个伤心的夜晚过后,一些东西注定要成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