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清晨，迎着一轮崭新的旭日，我克服心理上的疲惫，凝聚着浑身上下所有的余力，爬到洗手间。
“我的妈呀！”看着镜子里破了相的自己，我尖叫一声：两只眼睛肿得跟灯泡似的，怎么见人呢？都是多愁善感，都是用情太深。
我拼命用凉水冲，我冲，我冲，我冲冲冲……冲的过程中，手机响了，是晋儿，她说人员都已集结完毕，催我赶紧过去。撂下手机，我又照了照镜子，仔细地审视着劳动成果，效果似乎并不明显，唉！徒劳无功，还是省省吧。
出发！我无所畏惧地挺出家门，是要狼狈地面对观众吗？我肖飞是何等的聪明，我骄傲！
来到车里，我取出墨镜，往鼻梁上一架，瞬间遮千丑，狗皮膏药的办法虽然不治本，但治标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看来，我今天是离不开亲爱的墨镜了。
驱车先来到平房，接上了等待已久的爸妈，然后来到县城南出口，晋儿说他们在那里等我。
“我去！怎么个情况？”我惊呼。
还没到地儿呢，大老远我看到了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海，我和爸妈都惊呆了！
走近人群，率先看见了站在货车车斗上的蔚然，他也看到了我，不停地朝我挥手。爱出风头的家伙！
我小小地鄙视了他几秒，把车停在人群外围，带领爸妈挤进里头，晋爸、晋儿都在。
晋儿看到我，一个劲儿地责怪说：“怎么才来？”
“睡过头了。”我扶了扶眼镜框，不好意思地说。
“瞧这墨镜带着，老有派了！”蔚然从车斗跳下来说，“肖飞同志，看看我们的队伍，满意吗？”
“这……这些都是？”我舌头哆嗦着，感觉都不会说话了。
“哪有这么庞大？”蔚然说，“戴草帽、背着筐的才是。”
“那也不少吧？”我粗略地目测了一眼说。
“一百单八将。”蔚然滑稽地说，“都听哥哥调遣。”
“真会凑数！给我凑了一个梁山好汉的数目。”我指着没有“装备”的人员说，“其余的人是……”
“大概是晨练的，看热闹的……他们还以为要爆发什么大规模的集会游行呢！哈哈！”蔚然笑着说。
“游行不像，像是长征。”我看着一堆草帽，风趣地说。
“别浪费时间了，抓紧出发吧。”晋爸说在点子上。
“等等！”蔚然打住，玩了一个小把戏，“出发前，得让肖飞讲两句，振奋振奋士气！”
“不必了，没必要，你已经振奋的相当到位了，看看这阵势！”我虚心地推托。
“有必要，蔚然说的是，讲两句。”晋儿起哄说。
晋儿把我往车斗上推，蔚然从车头拔下一支三角小红旗，强塞我手里头，帮着晋儿一起推我。
恭敬不如从命！与其被强迫，还不如自己主动些，这样也显得大气，要不然父老乡亲该嘲笑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了。
想通后，我变被动为主动，后脚一蹬跳上车斗，站在刚才蔚然站过的位置，摇摆着手中的小红旗，振奋人心地高呼：“同志们！首先我要对你们说一声‘辛苦了’！因为你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一千亩的沙棘果采摘重任，我相信你们都是好样的，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寄望，只要大家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跟着我干，我肖飞是绝对不会亏待大家，报酬也绝对会让大家满意的，现在，我想问大家一句：你们愿意吗？”
“愿意……”百十来号人发出零零星星，不整齐的声音，毫无凝聚力，觉得人心更散了。
也许是出于腼腆吧，乡下人的通病，没见过世面。说实话，就是见过世面的我，面对这样的场合，心里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个不自在的，别看我那几句讲得落落大方，勉强能糊弄得过去，要不是有大风大浪积攒下来的那点底子，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柄来呢。
此时，就闹出一个笑柄，我的万丈豪情换来的却是众人的寡言薄情，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呢？我有些稳不住阵脚了。
关键时刻，还得是看蔚然。他不顾形象地爬上车斗，懂礼仪地站在我身旁靠后一点的位置，拯救着大家出师未捷就快要衰败的信心：“肖总说了，一天给你们一百五十元的高工钱，每天收工，我们还会评出前十名采摘量最多的人，给与这些人当天工钱翻倍的奖励，也就是一天三百元，我们要求大家的不是一时之努力，而是时时努力，只要你们愿意付出，我们肖总就愿意给，大家愿意吗？”
“愿意……”声音明显要大过我那轮，有一手啊！别看他平日说话不着调，倒能抓得住打工者的心理，都说“提钱伤感情”，现在看来，不提钱是没有感情可言的。
蔚然乘势而上，精益求精：“喊得不够齐，不够响，大家听我口号：愿意吗？一、二、三……”
“愿意！”大家接住下半句。
“愿意吗？”蔚然继续。
“愿意！”
声音浪潮一潮盖过一潮。
蔚然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你来试试。”
面对蔚然挑起来的士气，我却是提心吊胆，已经够出糗了，再……
我跟着节奏试探性地喊：“愿意吗？”
“愿意！”
声势没有丝毫减退，我悬着的心一下有了着落。
晋儿乐哉地拍手看着我。
“出发！”我挥舞着旗帜，激昂地指向南方，大有一种挥师南下，赶赴战场的气魄！
百十余号人均匀地分散在五辆轻型农用车上，在父老乡亲的目送下，浩浩荡荡驶离。
果园里再现了三年前热火朝天的干劲。
三年前，我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插下了代表理想的小秧苗。三年时间里，弱不禁风的小生命抵挡住了严寒酷暑，风霜雨雪的考验，昼夜不停地汲取着大自然的养分。三年后，昔日的小树苗均已长大成材，成为了枝粗干壮，硕果结实成的大果树。
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成功。三年了，确实不短了。
看着一筐筐汇集起来的，堆积如山的沙棘果，我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相比带刺的沙棘，我培育出来的品种无论从产量、质量，还是采摘难易度上，都有了质的飞跃。采摘便捷，只需两只手，一手拉着枝头，一手从枝尾轻慢地捋到枝头，上面垂挂着的金豆豆就呱呱坠地了。所以每人每天采摘个百十来公斤不成问题，在奖金的激励下，采摘量屡创佳绩，最高采摘纪录是二百零三公斤，简直就是“劳模”！汗颜呐！进度也得以提高，这样的好势头，完全得益于晋爸和蔚然制定出来的那套奖励政策，真佩服他俩，是怎么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