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在机场外等了几分钟，远远看到宋梓拖着行李箱从出口走来，内搭宽松的竖纹白衬衣，外套一席浅棕长风衣，黑色的休闲西装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她大步走来，风衣长摆扬起，看起来瘦削又单薄，莫名映衬出初秋的萧瑟凛冽。
“师姐，欢迎归国啊！”李霖跑上去，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晚上师兄他们在学校旁那家最地道的铜锅涮肉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李霖是宋梓在法大读研时的学弟，参加活动时常常遇见，之后也正好被分在同一个导师下，关系还不错。
“怎么想着跑你们师哥那贼窝去了？”宋梓笑着说。
“唉，还是我高攀了，师姐可要罩着我啊。”李霖扒拉两下头发，调笑着开口。
林清朗是她师兄，出国这几年也没断过联系，那时候他顺口一提，他们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变更，加上回国的打算，宋梓就顺势入伙了。
李霖把她送到家就走了，宋梓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脸上的浅淡笑容消失不见。她手指抚摸着腰间的弹孔，那天的惊险恍如昨日。
宋梓从不愿在这片她最亲的人的埋骨之地久待，除了每年为父母扫墓时踏足，每一刻停留，她的心尖都抽痛的难以自抑。而那一刻子弹飞溅，穿过她的身体时，宋梓难以否认，她害怕独自一人沉睡在异国他乡，并且，那一瞬间，眼前浮现的人影，提醒了她内心深处的遗憾。
宋梓整理收拾好行李，外面已日暮低垂。她草草的冲了个澡，抓起玄关收纳上的眉笔勾勒几下，涂上口红，拿上手包便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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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最后的余晖已然消失，上空天色鸽灰，远处却泛着丝丝暗蓝。
宋梓把车停好，低头看看前几分钟林清朗发来的包厢号，一抬头，恍然间竟看见曾经的那道身影。那人与她记忆中不尽相同，但她却笃定是他，那人年少时，便独有一道风姿，更何况经过岁月的沉淀，如今只更胜一筹。宋梓的脚步下意识想追去，却又猛然停住。她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上前，八年未见，宋梓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认得出她，也没人会理解好友毫无理由了无音讯地消失八年。
走进包厢，宋梓将情绪皆隐藏，谈笑着和众人寒暄，宾主尽欢。
半程宋梓借口补妆，去门廊解酒吹风。从洗手间出来，宋梓从手包里拿出口红勾勒几下，低头洗手。一抬头，却和镜中那人的眼神忽然交汇，纪璟懒散地倚靠在门框边，不知道在那待了多久。
纪璟目光顺着宋梓的轮廓细细描绘，八年时光，他在她离去后四处打听她的下落，却了无音讯；她曾经的家，早已人去楼空。她身上似乎再没有过去的影子，曾经的宋梓，热情温暖如骄阳，如今的她，却冷漠似一棵孤松。
“好久不见。”纪璟开口时，酒店外霓虹灯交错，在他脸上交织出虚幻的光影，眉眼清冷，一如从前。
“嗯，是很久没见了。”两人如所有久别重逢的人一般，温和寒暄，礼貌的言语将曾经的纠葛尽数掩埋，就好像年少的热烈也早已熄灭。
她回国之前设想过或许会遇见他，甚至心底也曾有过浅薄的期待，而真正到了相遇这一刻，心底只剩下酸涩，八年时间，她以为忘怀了的，皆浮现。
宋梓面上温柔礼貌，内心却酸涩黯然，重逢的她，脸庞还带着酒意的微红，妆容潦草，发丝微乱，不是美丽精致的模样。
宋梓手机传来细微震动，打破了略显凝滞的气氛，是林清朗发来消息说有急事结账先走一步，还提醒她这个合伙人赶快上工。
“很晚了，送你回家吧。”纪璟似有所感，说道。
“不用了，我开了车。”刚说完，宋梓又想起自己刚喝了不少酒，默默收回掏车钥匙的手，“要跟你朋友打个招呼吗？”
“不用，他们知道。”纪璟答，是熟稔的口吻。
宋梓听出来，心里又莫名酸涩起来。
纪璟走在前，为宋梓绅士地掀起门帘，她走过时，侧过头，看见他喉结突出，性感又撩人，微微一愣，纪璟似有所感地低头，宋梓加快脚步，耳尖却发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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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梓被纪璟送回家，告别后搭上电梯缓缓走进楼道。太久没接触临安市的水土，加上今晚喝了不少酒，宋梓的头抽痛，像是有人在拿着锤子在细细地凿。
进门，空荡的客厅了无人气，从落地窗外落下的月光皎洁孤寂。宋梓伸手按亮一排排顶灯，暖黄的灯照下来，入目一片冷硬的黑白色调。她换了鞋，拿上换洗衣物，直奔浴室。
纯白色浴缸水逐渐放满，水波粼粼，旁边是落地窗，二十九楼的高度，足矣鸟瞰这座城市。宋梓缓缓将身体沉入水中，水流随着边沿溢出。温暖的水流如绸缎将她包裹，一身的疲惫和坏情绪都在静谧的这刻消逝。
偏过头，城市的灯火阑珊，一日的喧嚣沉静下来，远处的高架桥上时不时车辆驶过。
洗完澡，宋梓套着一席浴袍赤着脚走了出来，脖子上搭着一条纯白毛巾，长发滴着水，在毛巾上氤氲出一片片水痕。她草草地擦了擦，站在落地窗旁往外望。待头发不在滴水，宋梓走到床头柜旁拉开，取出几粒药，直接吞下，就着湿发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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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璟送完宋梓回家，又转头回了饭店。进了包厢，一片乌烟瘴气，将四仰八叉躺着睡着的一群人架着拖上了车，送回家。
付觉大着舌头，靠他肩上，偷偷摸摸地说：“纪哥，我……刚刚……可看见你和一美女往外走了……”
纪璟转头一个暴扣“你小子，自己回去好好醒醒酒吧。”说完便将他塞进车里。
将朋友们一一安顿好，纪璟才开车回家。
在等红灯的间隙，纪璟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在方向盘在细细抚着。除去重逢的那瞬间惊喜，宋梓的变化更令他疑惑忧虑。他还记得曾经偶然看见的烈士名单，曾在宋梓家中见到的那个相貌正气凛然，又气质温和的男人，相片已变成沉重的灰色。后来他去找人打听，那人讳莫如深，只隐隐约约透露是在外出任务时发生意外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