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水荇惴惴不安，“可我们瞧见厢房门口的血水了，三七小哥，我这心里实在是怕得紧，那只鬼是不是很厉害？申公子真的能降服它吗？要是降服不了，它会不会来祸害我和宝儿啊？”
三七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水荇再问下去，他干脆端着一碗白饭跑去后院，跑到一半才又回来，红着脸跟水荇要饭菜。
“在灶台上的食盒里呢，小哥快去送吧，我是不敢去了。”
三七提着食盒进屋，依旧低垂着头不敢看。
申姜轻笑一声：“你在怕什么？担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三七慌忙跪下：“小的不敢。”
“抬起头吧，没事，本公子不舍得挖你的眼珠子。”
三七依旧不敢抬头。
“嗯？本公子的话，你也不听了？”
“小的不敢！”
申姜淡淡道：“那还不抬头？”
三七一咬牙，硬着头皮抬起头，见床榻之上，卫慈姑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竟然盖了一床被子。
三七一时惊住了。
“慈姑发热了，”申姜很发愁，“一时半会没法退热，我只能给她盖一床被子捂汗了，唉，她总是惹我生气，我真的是拿她没办法啊。”
“三七，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三七不敢答话，把食盒往前一推，干巴巴地提起水荇和宝儿。
申姜听着听着就笑了：“他们真这么说的？”
“是，那魏娘子都吓哭了，说是咱们小筑有鬼，不敢来给公子送饭了，看那样子，好像都不想做厨娘了。”
申姜笑得直捶地：“村姑！村姑啊！去，拿些金银珠宝送去他们家，就说是我拿去给他们小两口压惊的，三七，你可要好好说，别把他们吓跑了，我留着他们还有大用处呢。”
傍晚回到家，村里的人见了水荇和宝儿，就赶紧围上来，每个人开口第一句话，必定要问：
你们见鬼了吗？
水荇正为卫慈姑的事情而心忧，心不在焉地敷衍几句。
乡亲们瞧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越发认定她是见鬼了。
“真的真的，”宝儿眉飞色舞，“申公子在里头捉鬼呢！”
人群哗啦啦又围住了宝儿。
水荇哭笑不得，宝儿可真会给她解围啊。
“宝儿，咱们快回家吧。”
她拉着宝儿没走出两步，就遇上了二大娘。
“水荇是不是被吓坏了？我看你脸色可不好，你们三天之后会休沐一天，是不是？到那天咱们去个娘娘庙，求几道平安符回来，你就不用怕了。”
“二大娘，我娘说要等农忙过后才去娘娘庙呢。”
二大娘心疼地拉着水荇的手：“还等啥呀，出了这样的事情，等不了那么久。”
回了家，李三花正指挥着麦穗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
家中没有养公鸡，这必定是李三花买来的。
一问，果然。
“我花钱从虎子家买来的，虎子娘还病着，一听说你们见鬼了，立马要送我一只公鸡，说是用公鸡血涂大门，鬼就找不见咱家了。
我一看她那个病恹恹的样儿，我能白拿吗？我就塞了一百个大钱，唉，虎子也不知道去了何处，虎子娘托人给虎子爹捎了信，虎子爹天南海北去跑帮，等他收到信，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三花絮絮叨叨，指挥着麦穗麦芽在大门上涂狗血，涂完了又支使麦穗：“你这几天拿着盆儿守着咱家的大青牛，看见它掉眼泪就赶紧接着。”
宝儿好奇地问：“娘，为什么要接大青牛的眼泪？”
“你小孩子家不懂，牛都是有灵性的，你把牛的眼泪抹在眼皮上，就能看见鬼了。”
宝儿“哦”了一声：“那娘为什么要在门上涂鸡血？”
“我可不想看见鬼，涂了鸡血，鬼找不到咱们，咱们就见不了鬼了。”
“哦，那娘为什么要在眼皮上涂牛眼泪？”
李三花不耐烦了：“不是说了嘛，涂了牛眼泪就能看见鬼，你这孩子咋这么烦人！”
麦芽忍不住，捂着腰眼哈哈笑：“老安人，那你到底是想要见鬼还是不想见鬼啊？”
李三花反应过来，拍了宝儿一下，忍不住也笑了：“臭小子，还学会戏耍老娘了！”
宝儿乐得转圈圈：“娘，你看看我，我瘦了，我还变聪明了！”
李三花的笑容就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水荇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头的疑团又多了一块。
夜里起夜，走到后院看见火光，有个人影蹲在那儿念念有词。
水荇踮起脚尖摸过去，探头一瞧，原来是李三花。
“满天神佛保佑，保佑我儿平平安安，我不求他变聪明，只求他平安，十五年过去了，那些人应该把他给忘了吧？倘若没忘，求佛祖保佑，让他们永远不要记起来……”
水荇蹙起了眉头。
十五年？
十五年前，宝儿六岁，他见过什么人吗？
那年宝儿好像生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就变得又胖又傻了。
“哎呀我的娘呀，你咋站在这儿！”
李三花一声尖叫，把水荇也吓一大跳：“娘，你别吓我，我……我是起夜，看到你在这儿烧纸，我都被吓坏了。”
“你起夜咋不赶紧去，悄没声儿地站在我身后干啥？”
李三花狠狠瞪了水荇一眼：“你是不是想吓死老娘？去去去，赶紧去茅房去！”
水荇从茅房出来，见到李三花竟然还站在院子里。
“娘，你怎么不回屋？”
李三花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怕你吓着吗？以后在屋子里放个恭桶，晚上别出来了，村里最近肯定有许多小鬼，可别被小鬼撞见。”
水荇笑着挽住了李三花的胳膊：“娘不是在大门上涂了公鸡血？小鬼儿进不来，娘不用怕。”
“你懂啥？公鸡血也不是啥时候都好用，总有顶不住的时候，到时候那小鬼儿不就进来了？”
她骂骂咧咧好一阵，瞅着水荇要进屋了，才犹犹豫豫问：“水荇，你刚刚在后院，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没听见，”水荇摇摇头，“娘不是在求佛祖保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