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来到宫里时,我开始还有些害怕,害怕遇见那个皇上。
可奇怪的是,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他。
那日,宫里的人将我安置到一个住处后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在这里居住了下来。
整日里有人给我送餐,闲暇时便看看风景,这还有个秋千,可以坐上面晃荡。
开始还在担惊受怕,后来确定皇上不过来时,我反而放松了下来。
抛掉这是在皇宫里面,这个生活,就是我上辈子想过的生活。
宫中其他妃嫔也从未来找我过。
我想,也许那个皇帝只是想抬高一下他的威信罢了。
府中也很少传信来,只有张婆有时候进宫来见我,给我送桃花酥,送衣服。
我每次都笑着应下,和她说这宫里都有。
她每次都摆摆手,将东西硬递给我,说宫里的食物哪有家里的好。
她每月来三四回,每回都跟我絮絮叨叨些府中的事情,比如大哥和二哥打了一架,阿爹做饭又炸了厨房……
她不提阿娘,我也从不去问。
我假装不知道,没了我,阿娘能过得多顺心。
11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这也有小半年。
这半年,见过皇帝一面,他匆匆来,见过我一面后又匆匆离去。
我不知道他来干什么,恭恭敬敬地对他,仿佛又从他眼里看见了不明的情绪。
一壶茶还没沏完,再抬眼他已经离开。
还在这半年里,看见了一个很讨人厌的少年,沈温。
他经常坐在正对着我窗户的树上,腰上挂着荷包,往我的窗户上丢石子,我气冲冲地质问他,他就耸耸肩,装得无辜得很。
我气急了,就叉腰:“我是美人,你小心我告诉皇上。”
他笑出声,将手中像狗尾巴一样的草扫过我的脸,笑得恶劣:“哟哟哟,美人要咬人咯。”
到最后都是我不理他,他又只能来哄。
有他,勉勉强强算是我在这异世之中第一个朋友。
我跟他说,他很像我一个朋友。
像我在那个世界的朋友,一个十九岁的朋友。
会给我讲天南地北的故事,会编小曲,会吹笛,会做很多小玩意。
也是她牵着我的手,告诉我要自信,要开心。
她叫阿钱。
因为她说,她最喜欢钱啦。
每次他就会问我,我最喜欢什么。
我撑着下巴,就在他以为我不会说时,我才很小声地开口:“我最喜欢妈妈了。”
12
春去秋来,一年就到了末尾。
宫里也闹起了新春。
不出意外,我也没有出席宫中的晚宴。
我想,若不是宫人还记得给我送饭,我都要觉得宫中是不是都要遗忘我了。
春节晚上,沈温又从窗户那翻进来,拉着我偷偷出了宫。
他很厉害,好像能飞,带我一下子就出了宫。
我站在热闹的集市上,兴奋得像个七八岁的孩童。
也许是冷清太久,见到热闹总是很兴奋。
我兴冲冲地来到挂满灯笼的架子前,刚想侧头叫沈温过来看,就看见了盛府的人。
阿娘站在那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
二哥先迎了上来,我行了个礼,在阿娘想碰我时往后退了一步。
我有些怕他们责怪我为什么都进了宫还如此贪玩,毕竟以前他们就这样说我。
阿娘手僵在半空,周围喧闹的环境好像一下子变得死寂。
我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二哥要我一起和他们吃饭,他笑着打哈哈:“以前我们都一起吃,这次也一起吧。”
我摇摇头:“现在,不应该。”
我说得简短,他们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阿娘好像红了眼,她问我:“盛安,你好久未唤我娘亲了。”
我还是摇头,她好像都要哭了,可她又怎么会为我而哭呢,不是她亲手将我推出去了吗。
我听见自己说:“如果没事,我就先离开了,不然陛下等下就发现了。”
我没等面前人回应,转头提着裙摆离开。
聊得越多,我又会像以前那样,傻傻地期待阿娘的爱。
沈温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带回了宫。
我躺在床上,眼里还是阿娘那双通红的眼睛。
我好难受。
我闭着眼,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我。
有一双手,拍上我的肩,轻声哼着歌,是妈妈唱的那首儿歌,像妈妈的感觉。
我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13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我打开窗,凉风就从窗外呼呼灌了进来。
天气有些阴沉,黑蒙蒙的,像要下雨。
我吃过早饭,穿着厚衣开了门,有雪粒子落在我的鼻尖。
我伸出手,雪粒子落在我的手心,又很快化成水。
没下雨,倒下起雪来了。
以往这个时候,沈温就会站在这里捉弄我,可今天却没有来。
可能有什么事情吧。
我回到桌旁,等着张婆来。
今天是张婆来的日子,我又有些馋盛府的桃花酥了呢。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离往常约定的时间都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时候,她还没有来。
时间越长,我心中的压抑感就越深。
我又想起阿娘通红的眼,兄长不舍的话,沈温的不见,我突然有点慌。
外面响起踩雪的声响,我连忙去开门,却看见张婆脸上带血,手上还有包袱,跌跌撞撞地往我这边跑。
我上前,扶住张婆,张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的手:
“小姐……夫人……他们……”
她话未说完,就倒在了我怀里,我颤抖着扶住她,却扶了一手的血。
“阿娘他们怎么了?张婆,张婆!”
因为恐惧,我的声音变得尖锐,我想摇醒她,她却彻底晕了过去。
我将张婆拉进屋子,放到一旁。
一只箭破空而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它就要射穿我,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它。
“沈温?沈温,带我去找阿娘好不好。”
我腿软得站都站不稳,死死扯住他的衣角哀求。
他将箭随手丢在一边,对手上的血迹视而不见,随意擦了擦。
他蹲下来,用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语气掐住我的下巴:“夫人不想让你去,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切。”
他拉着我,带我去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