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长淮水,十年三往来。功名真已矣,归计亦悠哉。今日风怜客,平时浪作堆。晚来洪泽口,捍索响如雷。过淮山渐好,松桧亦苍然。蔼蔼藏孤寺,冷冷出细泉。故人真吏隐,小槛带岩偏。却望临淮市,东风语笑传。回首濉阳幕,簿书高没人。何时桐柏水,一洗庾公尘。此去渐佳境,独游长惨神。待君诗百首,来写浙西春。
——《过淮三首赠景山兼寄子由》
风浪忽如此,吾行欲安归。挂帆却西迈,此计未为非。洪泽三十里,安流去如飞。居民见我还,劳问亦依依。携酒就船卖,此意厚莫违。醒来夜已半,岸木声向微。明日淮阴市,白鱼能许肥。我行无南北,适意乃所祈。何劳弄澎湃,终夜摇窗扉。妻孥莫忧色,更有箧中衣。
——《发洪泽中途遇大风复还》
这两首诗都写的是洪泽湖,作者都是北宋大文豪苏东坡,此时赵贵方的小组就在洪泽湖西北岸一处。
洪泽湖乃华夏名湖,在淮河下游,苏北平原中部西侧,原为浅水小湖群,古称富陵湖,两汉以后称破釜塘,隋称洪泽浦,唐代始名洪泽湖。南宋初年,黄河南徙经泗水在淮阴以下夺淮河下游河道入海,淮河失去入海水道,在盱眙以东潴水,原来的小湖扩大为洪泽湖。
洪泽湖水系极为复杂,进入洪泽湖的主要河道有淮河、漴潼河、濉河、安河、维桥河、池河、汴河、濉河、徐洪河、福河等,多达十多条,湖河交汇,水道交错,由此洪泽湖成了水匪们横行出没的地方,也是众多地方帮派和绿林好汉秘密接头的地方,官军追到洪泽湖附近就会停止追赶,因里面地势和水道极其复杂,进去容易迷路,而且易中埋伏。
赵贵方等人就在安河与洪泽湖交汇处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正在山头,可以观赏安河的两侧的河景,洪泽湖的碧波千里。可在此时,他们可没有心思观赏美景,他们之所以在这里,是接到外侦小队的情报,韩山童和刘福通近期频繁接触,官府注意到了,便派捕快和巡检去盯梢,这二人非常警觉,经常更换碰头地点,时而在河南某地,时而在安徽某地,时而又在江北某地,这是外侦小队推测的,韩山童和刘福通可能会碰头的地点之一。
韩山童和刘福通玩出狡兔三窟,神行鬼缩的把戏,他们可能会碰头的地点多达十个,赵贵方这个小组盯着的只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几个小组分点盯防。
地图铺在一张较为平整的石头上,赵贵方等人研究起地图来,罗恒的老家就属江北地区,他少年时曾与朋友来洪泽湖游玩,对洪泽湖有些了解,他嘱咐同伴们,最好将地图吃透,能背就背下来,洪泽湖周边的区域水道密集,犬牙加错,极其复杂,很容易迷路的。
听到罗恒如此肃穆的说话,说笑着的蟋蟀和耗子也不闹了,两人都盯着地图,仔细研究起来,他们要将河道的每一处弯道,湖岸的每一个转角,地图内的山峰、丘陵、谷地、树林等等,能记的全记下。
“有人来了!”
会兰尊忽然叫道,众人连暂停研究地图,埋下身来,快速爬到后面的一个小树林里,从缝隙往外望去。
沿着安河,有两个身穿布衣的汉子快步走向洪泽湖,而另一头,一个小伙顺着湖边,向安河的方向走去,这分明是要接头的样子。
“莫非就是韩山童和刘福通?”
耗子叫着,罗恒很是不满的瞟了他一眼,蟋蟀则用力的掐着他,耗子意识到自己轻脱,不敢开口说话,连被蟋蟀用力掐,也忍住不叫。
隔得有些远,赵贵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也就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示意大家莫出声,仔细观察。
安河与洪泽湖交汇之处有一大片河滩,在河滩上,那三人停了下来,还说起话来,可他们的说话声被水流声和风声掩盖,听不清楚。好在三人所在的地方,距离这个小山头更近了,大体能看到他们的面部和身上的特征。那两个汉子身穿布衣,戴着布帽,看似是庄稼汉,可他们身体强壮,刚才走路时脚下生风,这不是寻常庄稼汉能有的气势。再看那个小伙,头系一根蓝巾,身穿淡紫色的粗绸袍子,脚踏软皮靴,看起来很是潇洒。
赵贵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上面都有画像,除了韩山童、刘福通,还有他们的门徒和追随者。那两个汉子不在画像中,赵贵方有些失望,难道这些人不是白莲教的?最后一张画像令赵贵方和同伴们兴奋起来,这画上是个容貌清秀的小伙,再比对一番,不正是下面那个穿着淡紫色长袍的小伙,虽然看不清具体面目,可脸的轮廓很接近。
这人叫刘六,是刘福通的亲弟,跟随兄长,参加了和白莲教的合作中。刘六代表的是其兄长刘福通,那两个汉子代表的自然是韩山童了。
小树林里面的都是相视窃笑,他们都懂这个江湖规矩,重要的江湖人士要会面时,既为了提升自己的体面,也为了躲过官府的盯梢,保证自身安全,会叫手下先碰一次头,约定一个地点,再由其首脑去会面。
那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一个汉子还手舞足蹈要表达什么,音量提高了,树林后的众人都是大喜,侧耳去听,消息知道得越多,行动越易大获成功。可惜,那安河的流水声,和湖水的翻涌声,还有湖水呼啸声,将那汉子的声音给压住了,上头根本听不清楚。
三人停止了说话,三人相对抱拳,这是要告别的前奏。
那两个汉子沿着安河,往回程走去,刘六也沿着湖边,往来的方向回去。
下边的人分开,林子里的人马上紧急商议,去跟踪谁?分开跟,还是只跟一个。组员们都喜欢叫罗恒“智多星”,便叫他先说想法。罗恒说道:“俗语说,啥都想要,啥都得不到,我认为只跟一个,小组一共才五人,若是分开,势力更为单薄,会被各个击破,就怕没跟踪到人,反而搭了小命进去。”
众人都深以为然,马上叫罗恒说跟谁。罗恒认为应该跟那两个汉子,他们是韩山童的门徒,跟着他们,就能找到韩山童的藏匿之地,韩山童是北方白莲教的教主,若是抓到了他,那是大功一件啊,凭这个,也许我们都能得到解药。
会兰尊却认为应该跟刘六,这小子年纪小,江湖阅历浅,警觉性也有限,那两个汉子明显有武功,会武功的人听觉和感知力都比一般人强,他们肯定有江湖经验,我们去跟,会很快被发现,韩山童身为北方教的教主,门徒众多,要是我们被发现了,还被带入陷阱,那些门徒都上来围攻,我们就完蛋了,我也想得到解药,可是要留着命,解药才有用。
两人所言都颇有道理,赵贵方个人一时间难以抉择,他左右为难时,耗子拍着他的肩膀,指着下头提醒起来,刘六就要走出视线范围了,得马上下决断。
“追他!”
赵贵方指着刘六的方向,站了起来。
赵贵方是组长,他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有其他意见,建议追两个汉子的罗恒第一个抱拳领命,其余三人也随即抱拳,赵贵方嘱咐众人,跟踪时一定要小心,不能隔得太近,对方有了警觉,打草惊蛇后,就再难让蛇出洞。
众人下了小山头,一身渔夫打扮的他们随身还带着打渔的工具,有斗笠、渔网、篓子、竹竿、铁钩等物,装得像模像样的,而且这些工具还有特殊作用,尤其是这渔网,在捕捉人时可扔出去将其网住。
跟着刘六,众人小心翼翼向西南方向走着,赵贵方拿出地图,想预估下刘六的路线。往西南面,地图上标志着几个地名,穆墩、慈佑寺、秦庙、西岗,看到寺和庙的字眼,赵贵方马上是眼前一亮。
还在六扇门里当捕快时,赵贵方得到了个经验,逃犯、江湖人士很喜欢栖身隐匿于寺庙中,因为寺庙通常很大,藏在哪个僧房、杂物间里,很难找的,而且寺庙多在有山有林的地方,也便于隐蔽和逃跑。这里有寺庙,那就跟应证一点,刘福通等人就在附近!若是成功的擒住了刘福通一伙,这已经是大功了,和韩山童会面的地点,只有刘六知道,这小子年轻,必扛不住审讯拷打,几下就会说出。然后通知凌丹,在会面点埋伏,让人冒充刘福通前去会面点,只要韩山童出现,埋伏的人一起冲出,围成铁桶阵,韩山童插翅也难飞,抓住了北方白莲教教主,这又是一件大功!
想到这里,赵贵方忍不住展颜一笑,他看到罗恒正冲着他笑,两人对了对眼神,明白了彼此,罗恒也是如此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