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吉雅召集赵贵方等人时,哈麻那边已经开始了行动。
四匹骏马奔向丽正门,一个守门的士卒是才来的,他要出来阻拦,却被身后两个士卒拉了回去,前面的那匹马上是月阔察儿,他是管过兵马司的统领,现升了更大的官,这新兵居然要去阻拦,简直不想要命了。
月阔察儿径直去了高邮,果如奏报所言,高邮城已被铁桶阵层层围困,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一个将领见月阔察儿来了,很是好奇,连过来询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将领和月阔察儿一样,都曾在宫里任怯薛宿卫,讨得皇帝和宫中大人物的好感,从宫里调到外面任职,一出即是高品级,这位将领就是中万户,从三品,领着五千兵。月阔察儿见那将领来了,心头一喜,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别人问。
月阔察儿连问巴图领着哪路兵马,现身在何处?巴图也是出身怯薛宿卫,和这将领还曾一起在宫中供职,此次同在大军中,将领当然知道巴图的情况,便对月阔察儿说了。
那将领还要问月阔察儿为何事要找巴图,月阔察儿在马上行礼感谢,已策马走了。
到了巴图所在的军营,月阔察儿直入主将营帐,巴图正和副万户在下象棋,后面的两个军中文书在聊天。
营帐门口的守兵要阻拦,月阔察儿皱了皱眉头,他掏出块玉牌摇了摇,守兵假装大惊,他们的万户大人都只佩戴金牌,这人去有更高等级的玉牌,连请月阔察儿进去了。
听到脚步声,巴图和副万户停止了下棋,都循声望去,月阔察儿进来就大声说道:“巴图,你这个将军够清闲啊。”
“你也够清闲啊,不然怎么有时间来军里?”
说着,巴图站了起来,他和月阔察儿如兄弟般的抱在了一起。
来者和主将如此亲密,而且腰间还悬着玉牌,显然是朝中高官,那两个军中文书停止了聊天,连过来和副万户,一起向月阔察儿行礼。
巴图问道:“听说你被擢升为河南行省平章,我的平章大人,你不在河南,怎么跑苏北来了?”
月阔察儿摸了摸下颚,他没有马上回应,只是双眼在副万户等三人脸上扫了一圈,巴图会意,右手微微一拂,副千户等三人知巴图想和这位大人单独叙话,也就快步出去了。
巴图给月阔察儿倒了一碗茶,歉意道:“军中有令,不能饮酒,我就只有以茶代酒了。” 月阔察儿呵呵笑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气?”
两人坐下后,月阔察儿问起了军中情况。
“你来的时候,应该就看到了,张士诚那帮贼兵,根本不是丞相的对手,现困守孤城,他们若再不投降,活活饿死。”
巴图指着棋盘,说道:“丞相下令围而不攻,这好几天都没啥事,军中不能饮酒,这就只能喝喝茶,下下棋,真闷死了。”
“那想不想乐呵乐呵?”
月阔察儿脸上堆起阴笑,眼珠子直是转,巴图却被看得心头发虚,他当然知道月阔察儿嘴里的“乐子”是什么,巴图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两张妩媚的脸来,耳畔响着娇柔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怕被月阔察儿看到,巴图连转过头。
巴图的这些反应,月阔察儿自是看在眼里,他哂笑道:“人生苦短,没点乐子怎么行,那还不如死了呢。”巴图点头称是,可随即摇头苦笑道:“军法严密,军中不得饮酒,更不得招妓。”月阔察儿哈哈笑道:“你是木头人呢,就不知道出去?实话告诉吧,那两个美人儿,我一并带来了,就在城里。”
听到此言,巴图双眼大睁,神光闪烁,可很快这股神采就暗淡下去,“擅自出军营,不合军规,若被查到,会被军法处置。再者,不知何时为攻城,我出了军营,恰好就在此时,丞相下令攻城,我不在军营,群龙无首,将士们不能出击,这不白白丢了攻城的军功?”
巴图兄弟,你还是见识短了。月阔察儿站起起来,踱着步,分析起巴图提到的两个问题点。
第一个,巡察军营,现我大元兵马四十万,号称百万,城里残留的贼兵只有数千,大局已定,胜券尽在我军,根本用不着严明军纪来约束全军,巴图你率军到了高邮,上头来巡查过几次?巴图回应只有一次。
这不就得了?月阔察儿继续分析第二个点,军功,哎,这只是唬人的玩意儿,元初的时候,军功确实重要,可现在呢,不重要了。朝中的忠臣和军中的大将,有几个是靠军功爬到这个位置的?再说你我,你被点为上万户将军,我被擢升为河南行省平章事,靠的是军功?
巴图咦了一声,他略加一想,是啊,朝中文武大臣,有几个靠的是政绩和军功升上去的?还不是一看出身,二看皇帝和权贵们是否喜欢,月阔察儿短短十来年里,就由一个宫廷侍卫升为封疆大吏的行省平章,还不是因顺帝喜欢他,还有,月阔察儿帮顺帝办了一些秘密差事,论政绩和军功,月阔察儿压根儿就没有。宫里有人,朝中有人,甭管是英才蠢材,都能上去,反之,就算累死在任上,因无贵人举荐,也极难得到升迁。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巴图念着这句话,同月阔察儿对视一笑,他现在疑虑尽消,心中豁然,可以放开手脚出去。
巴图将副万户叫来,称丞相找他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军中暂由副万户主持,说完就和月阔察儿出去了。
高邮东南,有个繁荣的小市镇,受战争影响,曾有段时间,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很多店铺也关门了。随着元军将张士诚的叛军围困在高邮城内,破城指日可待,高邮地界又会重归稳定,一些商家又回来开店了,一些人又来逛街游玩了,虽不及极盛时的繁华热闹,多少恢复了点人气。
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百花楼也重新开张,这个店迎接的第一拨客人就是巴图和月阔察儿,月阔察儿将整个酒楼包了,店主很是欢喜,这重新开张的第一天就有了笔大生意。
最大的雅间中间,一张大圆桌上面全是美味珍馐,还有这店的招牌酒,百花酒,多种花卉的花瓣酿制的酒,醇香润和,全无普通白酒的辛辣。巴图和月阔察儿喝了,都是大赞,叫店家将所有的陈酿全搬来。
“这么大个地方,就你我两兄弟喝酒吃菜,未免太冷清。”
虽是对巴图说话,月阔察儿却望着门口,巴图知道此言另有所指,他脸上微红,点了点头,月阔察儿笑了笑,拍了两下巴掌。
随着浓郁的香味飘来,两个绝色女子蹁跹进来,这正是几次同巴图双飞燕的两个女子,看到他们,巴图心跳加速,呼吸也粗重起来。
还不快陪将军喝酒!
月阔察儿刚下令完,两个妖媚的女子走到巴图身边,分左右坐下,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向巴图劝酒。这百花酒本就鲜美,加上美人敬酒,巴图欣然受之,一杯杯的酒下肚,
两个女子扶着醉醺醺的巴图去了后面的客房,月阔察儿随后也下了楼,出了酒楼大门,到了西侧的一处小巷。
月阔察儿咳嗽了几声,暗处出来一人,浑身裹着黑布,那人将头上的黑布掀开,露出庐山真面目,正是成昆。月阔察儿望了望左右,到处无人,月阔察儿在成昆耳畔轻语一番,成昆听着,直是点头,月阔察儿说完后,成昆向月阔察儿抱了抱拳,迅速的退回了暗处。
夜色下,一匹骏马向北疾驰而去。
再说吉雅这边,众人经过商议后,得出了一套行动方案,事不宜迟,他们随即出了七扇门,刚出大门没多久,就见到了两骑,邱长清和绮隐儿。在这种环境下,两边相遇,皆是微惊。
邱长清在马上问道:“吉参预要去哪里?”吉雅回道:“御史大夫召我去,说有件重要的事。”
邱长清又问何事,吉雅还在思忖如何回答时,赵贵方出来说道:“回都统大人,前不久,南方白莲教主彭和尚被击杀,整个南方的白莲教都疯了,声称要为祖师报仇,现丞相大人率兵南下讨伐高邮的张士诚,京城未免空虚,御史大夫接到消息,说是有南方白莲教的教徒已潜入了大都,欲图不轨之事,御史大夫乃丞相之弟,也许会成为那帮教徒首要攻击的目标,故而我等随吉参预前去护驾。”
听赵贵方说到“彭和尚”的字眼时,邱长清眼角一抖,听完赵贵方的话,邱长清未做评论,只是喔了一声,朝吉雅抱拳行礼,拉着缰绳,策马前行,和绮隐儿往七扇门去了。
半夜时分,吉雅等人到了大都,按计划,他们分为两人一组,对哈麻等各个目标进行监视和窥探。
到了大都后,已是黎明,吉雅和赵贵方等人很快发现,每一个目标都安排护卫跟随,走哪里跟哪里,他们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说话时还环顾四周,就是千里耳也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为何会如此呢?众人都叫“军师”罗恒分析分析,罗恒认为问题就出在他们出七扇门时,意外的碰到了邱长清和绮隐儿,邱长清和哈麻、朴不花等人结成了联盟,看到吉雅带着这么多锐士出去,自然会起疑,邱长清与大都那边肯定有某种秘密的消息传递渠道,譬如飞鸽传书,哈麻、朴不花等人知道后,就加强了防范,想暗中的跟踪与窥探,就极为困难了。
几组人的行动都没任何收获,唯独耗子有一点点成果,他用缩骨功,潜入了哈麻的府邸,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偷看和偷听,哈麻和朴不花一直在商量着什么,可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府里还增加了护卫,不少是有武功的,耗子不敢久留,只得溜了出去。吉雅和赵贵方连问耗子,到底听到了什么?耗子挠着头,一脸的迷蒙,哈麻和朴不花肯定收到了邱长清的提醒消息,说话很是小声,尤其是那个朴不花,时不时的还加一句高丽话,耗子根本听不懂。罗恒叫耗子不要急,好好回忆下,理下思路。耗子将他断断续续听到的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认为哈麻和朴不花在商量一件大事,好像是对丞相不利的几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