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哈麻和朴不花竟然是在找几封信,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定然非普通信件,罗恒分析说,大臣和官员之间的通信,里面会涉及重要政务,还有私下说的话,从这里面找出丞相不利的,并不难。
吉雅急忙回了丞相府,将脱脱所有的书信都藏在了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吉雅仍觉不放心,他叫汪询找来府里所有的仆人和丫鬟,只做一件事,翻书,很多书信就夹在书信里,发动全府的下人翻书,果真还找到了几封。其中一封上面有火漆印,当是重要书信,吉雅是没有资格看的,可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信封撕开,读着信纸,吉雅马上脸上变色,这信是某蒙古王公写给脱脱的,这个王公是正宫皇后的家族,恪守传统,他认为奇皇后的儿子没有资格做太子,奇皇后只是第二皇后,而且出身卑微,奴婢之子岂能为人主?也许,真是有了这些王公的支持,脱脱才会坚决反对立太子,即使顺帝下诏立了太子,脱脱仍不主持对太子受册和谒庙的典礼,太子仍不能转正。这封信若是被哈麻和朴不花等人得到,拿给奇皇后和太子看,他们再一张撺掇,这对母子还不气得头上冒烟,随后必然是对脱脱的疯狂进攻。
这封信不能留着,吉雅自己一把火烧了,汪询一脸震恐的看着吉雅,他没有说话,可心里在想,吉雅也太胆大妄为了,丞相大人的书信,不经允许,是能随便烧掉的?
赵贵方等人回了七扇门,赵贵方没有回山洞,留在营地,和罗恒等人在一起,现邱长清乃七扇门的都统,而且忠于他的鹰犬极多,这七扇门几乎要姓邱了,那晚碰到,邱长清何其精明的人,当然能猜出吉雅等人出七扇门要做什么,邱长清嘴上没有过问,可依其阴狠的性格,定然有后手,为免一起参与此事的罗恒等人出事,武功最高的赵贵方自然要留下来,邱长清若是带人来攻,至少能抵挡一阵子。
令赵贵方等人有些纳闷的是,邱长清并没有采取什么举动,就是有时在七扇门里遇,邱长清还和以前一样的神态,似乎邱长清根本不记得那回事。
那当然只是表象,很快赵贵方等人发现了,不管他们在哪里,不远不近的地方,总有一些锐士在旁,这些锐士都是邱长清或成昆的亲信,他们说笑着,有时还游戏般的切磋武功,其实就是在跟踪和监视赵贵方等人。
耗子胆子最小,他担心邱长清会随时下令围攻他们,邱长清和成昆的人占了七扇门大半,就他们几人,定然不是对手,比如逃出去,或者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耗子刚说完,一阵冷笑声响起,是白鹭在笑,她斜眼瞟着耗子,那不屑的神情溢于言表,白鹭虽然没说一句话,可人们似乎都能听清她心里所言,像你这样的男人,不如死了。
罗恒提出了相反意见,他认为逃,现在还不是时候,找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更不可能,七扇门就这么大的地方,能藏在何处?为今之计,就是和平时一样,而且要多在大庭广众场合下出现。
众人听了,都是大惑不解,唯独赵贵方点头轻笑,众人都问为何,罗恒见赵贵方的神情,已然猜到,赵贵方已明白其意了,便说,老大明白,叫老大说来。
赵贵方也不推辞,当即拆析起来。邱长清已经完全明白,这些人和他的对立的,他之所以没有下令围攻,是没有恰当的理由,毕竟他是七扇门都统,要摆出一副行事公正的样子来,要杀人要处理人,得让七扇门的锐士们服气,现七扇门一半的人都是邱长清和成昆的跟随者,可还有一半不是,或摇摆不定,或中立不结盟,若是下令围攻赵贵方等人,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邱长清排除异己,那另一半的人本是松散状态,却会因此而团结起来,这样才能自保,邱长清现在的实力,可以干掉邱长清等人,可干掉之后呢,他会给自己制造一个强大的对立势力。
可邱长清下令围攻,或者伺机突袭,仍是有可能的,为了让邱长清死心,最好的办法就是邱长清等人长期保持在大庭广众的状态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邱长清也不敢贸然行动。最坏的法子就是逃掉,那就给了邱长清以处理叛徒,率队追杀的借口。找个隐秘点藏起来,也是不妥,邱长清会趁机指责赵贵方等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他的手下们会煽风点火,赵贵方自己就曾被邱长清污蔑为内奸,成昆和绮隐儿在旁帮腔,赵贵方真被当作了内奸,还被关在了驿站下的地牢里,那夜发大水,赵贵方差点淹死了。
听完赵贵方的分析后,众人都是点头称善,是啊,邱长清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不能给他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只有耗子悄悄的走到一边,他脸红红的,无比的羞愧,本就相貌猥琐的他,看起来更为滑稽了。白鹭看到,忍不住嫣然一笑,耗子望着白鹭,一下看呆了,嘴巴微张,还有口水流出。
这是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众人见状无不大笑。
笑声从林子里传出,林子外有一队监视赵贵方等人的锐士,他们听到笑声,竟是欢快啊,锐士们面面相觑,心头在想,这些人是不是疯了,死到临头,还笑得这么开心?
吉雅这边却是开心不起来,她去了御史大夫府,见了也先帖木儿,同是堂亲,吉雅和脱脱如亲兄妹一样,可也先帖木儿这个堂姐,却有些排斥,他觉得吉雅非常古怪,一个蒙古贵族女子同家室相当的家族通婚,相夫教子,那才是正常,像吉雅这般抛头露脸,还风风火火的,纵然蒙古女子比汉人女子要豪迈一些,也没见过这样的。
对也先帖木儿的冷淡,吉雅并不在意,她已经习惯了,吉雅提醒也先帖木儿要防着哈麻,也先帖木儿一听就恼,反问吉雅有何证据怀疑哈麻?吉雅本想将那些理由和盘托出的,可她想到,即使全部说出,也先帖木儿仍不会相信,而且据罗恒和赵贵方的分析,就是现在也先帖木儿醒悟过来,要除掉哈麻和朴不花等人,也是晚了,因为对方抢在了前头,而且早布置好了防护体系,也先帖木儿此时只是代理朝政,实力有限,不能一举除去哈麻和朴不花等人,必遭反噬,哈麻和朴不花是皇帝身边的宠臣,皇后和太子也器重他们,让他们逃入了宫里,向皇帝、皇后、太子一阵哭诉,那倒霉就是脱脱和弟弟也先帖木儿了。
看着眼前的也先帖木儿,吉雅竟和汝中柏一样,心里冒出类似的字眼,同一个父母生的,为何一个英明神武,一个却草包一般?
吉雅没有和也先帖木儿过多交涉,她匆匆离去,骑着马向南而去。脱脱对哈麻已经有了忌讳,所以才有了上次的弹劾,将哈麻从中书省调到了宣政院,听汝中柏说,哈麻的妹婿学了大舅哥一招,向顺帝推荐蕃僧,练双修法,由此宫中淫乱至极,脱脱得知后大怒,曾计划除去哈麻,只是张士诚在高邮称王,朝廷震动,这才打乱了脱脱的棋局。哈麻和朴不花等人已经动手了,目标是对脱脱不利的信件,通常而言,极为重要的信件,朝中重臣都会藏在一个秘密的地点,或是随身带在身边。吉雅急着南下,就是要提醒脱脱,将那些不利他的信尽快毁了,作为主帅,其营帐的防卫自然是森严,可邱长清手下有那么多善于轻功和影遁术的高手,哈麻和朴不花手下有蒙古将领,能混进军里去,这些高手和将领潜进主帐,盗走脱脱带在身边的信件,看似很难,细细想来却不难。
吉雅又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有高手和将领能潜入主帅大营去盗信,有没有可能顺便将脱脱给杀了?一阵后怕后,吉雅否定了自己,悄悄的盗走信,是能办到的,可是想杀脱脱,那是绝不可能,脱脱文武全才,一般的武士根本近不了身,即便进去的刺客武功高于脱脱,但发生激斗,必然产生大动静,外面的卫士们会马上冲进来,武功再高,都难敌军队的合围,那还不几下砍成肉泥?
沿着官道,到了诸葛城,吉雅停了下来。
诸葛城在临沂东北边上,东临沂水,是座古城,原名中邱城,春秋时鲁国所建,汉末黄巾军起,天下大乱,诸葛亮的家族曾来此避祸居住。因诸葛亮名气太大,所以由中邱城改为了诸葛城。
擦着额头上的汗,东望沂水,河里浪花朵朵,吉雅的心中也兴起波澜。汉末黄巾军,诸葛亮,当今红巾军,脱脱,难道历史重演了?黄巾军是被朝廷和群雄给灭了,红巾军应该也是如此吧。在乱世中,诸葛亮横空出世,成为千古名相,堂兄脱脱现在就是丞相,他能重现诸葛亮的辉煌吗?
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对着沂水,吉雅念起了杜甫那首著名的诗《八阵图》。
歇息一阵后,吉雅翻身上马,正要策马前行,就在这时,前头传来了马蹄声,混着人说话的声音,吉雅耳朵一抖,咦,这两个声音为何如此耳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