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亲子鉴定中心出来的时候，是阳光灿烂的正午，柳丽一手牢牢牵着宋乔娜，一手掖紧白色羊绒大衣，还是觉得冷。她感觉自己的手掌像是一块冰，握着炽热的碳，从对方手掌传过来的温度，不仅没让她觉得舒服，反而令她瑟缩。
记者们像是闻见了血腥味的蚂蝗，紧盯不放。柳丽倒是坦然了很多，一副你们爱拍就拍个够，反正老娘没在怕的架势。
她今天出来带了司机，开了保姆车。原本是打算找个借口打发司机先回去，转念一想，众目睽睽之下，她亲自开保姆车那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况且，这种时候，她的任何“反常”行为恐怕都会成为媒体作文章的素材。
柳丽牵着宋乔娜快步来到保姆车旁，司机已经提前打开了车门，宋乔娜率先上车，柳丽紧随其后，两人上了车，并排坐定了，牵着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车子并没有立刻开动，柳丽贴心地留了时间给媒体记者们拍照，等他们拍够了，才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一发动，她就像甩开缠在手上的毒蛇一样，甩开了宋乔娜的手。宋乔娜倒是并不在意，喜滋滋好奇地打亮着车里的一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这辆保姆车的私密性很好，拉上窗帘，升起前后舱之间的隔板，别说跟在车后十米开外的媒体人的车了，就算是驾驶座的司机，也听不见后舱内的声音。柳丽觉得好笑，这样想来，她还是跟宋磊学到了不少东西的，当年宋磊就是在这样隔音效果绝佳的保姆车里对自己为所欲为的。
她不由冷笑一声，拿了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在她将酒瓶放回原位的间隙，旁边的宋乔娜很自然地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时候，还不忘评价一句：“没有超市买的那种好喝。”
柳丽轻轻挑了一下眉，也不答她的话，重新拿了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了音乐，慢慢啜饮起来。她从上车开始就没有看过一眼宋乔娜，但她的注意力却完全在身旁这个女儿的身上，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却毫无头绪，经验告诉她，这时候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因此，当宋乔娜拉开窗帘，按下车窗，伸出头去冲着遥遥跟在后面的媒体车摆手，大喊“喂，你们开太慢啦，快跟不上啦！”时，她也不过是掀了一下眼皮，淡淡说：“他们知道我住哪，你不会已经忘记你以前住哪儿了吧？”
“南公馆。”宋乔娜坐正身，侧头看柳丽，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记的没错吧？妈咪。”
柳丽此时正要放下酒杯，听得她这一句，不经意间动作就大了一点，水晶杯嗑在陶瓷托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宋乔娜很识趣，在柳丽彻底发怒之前，关好车窗，拉上窗帘，伸了个懒腰：“妈咪，我先睡一会儿，到家了要叫我噢。”
说罢，她放平座椅，没过多久就真的安心落意地睡熟了。
身旁的人呼吸声均匀绵长，柳丽再次确认宋乔娜已经睡着后，忍不住拿出了手机，将手机对准睡得正香的那人的脸，想要拍一张特写。可就在这时，手机微信音响了起来，她的手机差点脱了手。
是徐天发来的：“原来柳小姐早就安排好了宋小姐回国了。秘而不宣，打媒体一个措手不及，真是高人啊！”
“蠢才。”柳丽轻声吐槽，打字回复的却是，“今天真是辛苦徐律师了。”
等她回完信息，车已经拐上了南湖大道。柳丽感觉到司机放慢了车速，便挑起一角窗帘向外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辆保安巡逻车，正慢腾腾地在保姆车前面引路。
她认出来那巡逻车上的人，正是那个叫于自胜的保安。
今天的南湖大道出奇得安静，车驶到南公馆的大门，前两天一直聚集在这里的宋磊粉丝竟然一个都没有，这大概也是于自胜的“杰作”。柳丽撇撇嘴，真是多管闲事。
更让她厌烦的是，车等着过门禁的时候，于自胜竟然颠颠地跑过来敲她的车窗，她原本想假装没听见的，但宋乔娜就在这时候醒了，手快地按下了她自己那一侧的车窗。
柳丽只好也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于自胜的欣喜和热情便立刻从那缝隙里扑了进来：“柳小姐，我看了直播了，恭喜你啊，终于母女团聚了。”
宋乔娜疑惑：“谁啊？”
柳丽堆起满脸笑意：“快叫于叔叔。”
宋乔娜配合她，乖巧地：“于叔叔好！”
于自胜比见了自家闺女还开心：“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小姐，后面跟着的记者，要怎么处理？”于自胜这时候终于想起了本职工作。
柳丽大方地说：“我们娜娜回来是喜事，他们想拍就让他们拍吧。”
老实巴交的于自胜就当了真，并没有阻止尾随着保姆车进入别墅区的一众记者。他其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觉得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媒体们拍个够，好彻底还柳丽一个清白。
保姆车转弯的时候，柳丽从后视镜里看到扛着长枪短炮跟在车后奔跑而来的记者们，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放任他们在大门外或者后山围墙边拍拍就行了，这个于自胜竟然放了他们进来，真是听不懂人话啊。
宋乔娜突然说：“这个姓于的喜欢你。”
“嗯，他不仅喜欢我。他还救过我的命。”柳丽向宋乔娜露出左手腕处的疤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一副静待她答不上来的恶趣味模样。
车厢默静里两秒，宋乔娜恍然大悟般说：“噢！想起来了！是他啊！那天晚上的那个保安叔叔。我记得他晕血，那天晚上120车还没到，他就先我一步晕过去了。”
柳丽心中骇然，表面却不动声色：“记忆力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