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在再也看不到女儿及承载女儿的车子后,怅然若失地回到了房中,从她的随身行李箱中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又开始看了?”张锋看着妻子在女儿离开家后那副萧索的表情,心知她定是又为孩子不懂她的爱护而伤心了,于是跟随着也进了房中。
“你看,我生她的时候,她是那么小,现在都已经那么大了,那么朝气,那么漂亮。”张太太感伤道。
“她慢慢会明白你对她的爱的。”张锋来到妻子身边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
“我还记得我刚生她那会儿,家里的条件还不算好,咱们成天奔波,依思就由妈妈带着,我连一口奶水都没有给她喂过,结果她小时候那面黄肌瘦的呀……”张太太引咎。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要太自责了。”张锋温柔地轻抚妻子的头发,说。
“好在老天对我还是不错的,孩子成长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为生计奔波,而且还越来越好,最后让她过上了最好的生活,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不知是不是张锋的抚慰起了作用,张太太略微感到了一丝欣慰,她摸着手中翻开相册的一张张照片说。
“是啊,你看,孩子在成长的过程,越来越好,这都是你的功劳。”张锋含笑。
“是啊,她一天天在变好,越来越好,可是,我却发觉,她越长大,我跟她的距离就越疏远,有时甚至,感觉,好像我一松手,她就会从我身边飞走,再也不会回来……”说到这里,张太太又再难以自已的忧伤起来。
“怎么会呢?孩子无论多大,这里始终是她的家呀,她的心还是时刻牵挂着我们的。”张锋宽慰。
“不,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她在疏远我们,她有太多关于她的小秘密,她不再跟我无话不谈,我已经完全没有途径了解她现在的想法了……”张太太感叹。
“你应该给孩子一些自我的空间。”张锋说。
“空间?她不应该最应该与我们亲密无间么?我们是她的父母,我是她的妈妈呀。”张太太难以接受。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留给她空间。太紧凑的爱会让孩子窒息的。”张锋冷静分析:“就像温室里的花朵,总有一天都是要受到阳光雨露的滋润才可以真正茁壮的成长,不是么?”
“是我对她的爱太过了么?”张太太问丈夫。
“给她一些空间吧,距离,也许会让她更懂得如何去接收我们的爱,也会让你更能体会到她其实一直在与你互动,从来没有疏远。”张锋点头肯定。
距离、空间,对于真挚的亲情而言,并不是疏远的标识,它其实更多时候会成为一种催化剂,让亲人更加亲切,更加能够因爱而互动亲昵。反之,如果过度的紧凑,让亲情变成一种束缚,一种累赘,那么亲人之间的爱,就会反而叫彼此越离越远,因为透不过气的世界里,不会有利于情感的茁壮成长,这就是世间许多真情的不变真理。
需要进步,得先懂得放手。
风,空气被推动着形成了风,一进一退,如海浪拍打沙滩。在经过连续数日的憋闷天气后,气流开始不吝摆动,就好像是郁结成石的心绪,忽然因缘巧合地被舒张溶散,这是多么令人舒畅的事情。
伴着这样舒爽的天气,沈娜的创业航程已扬帆起航。为了要给工作室寻找到合适的办公地点,沈娜在母亲及母亲朋友的陪同下阅遍了本地所有大大小小的商用写字楼。
有句老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娜直到今日,当当正正地独立创业的今日,才懂得,那些她曾以为单凭纸上谈兵就全部能够解决的事情,件件都不可能恰巧正如她设想得那般容易。
例如从前沈娜从不会考虑到的,有关房屋租金价格、预付方式、物业管理的问题,等真的接触了,方才了解,原来对它们的评价和选择都潜藏着那么多博大精深的学问,更甚于,就连办公楼层的地界和朝向都非常有考究,而她面对这些,正是扎扎实实地排在了门外汉的行列,一点可以独立决断的余地都没有。
沈娜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有个交友广泛的母亲,当她听着那些自己听也听不懂,插也插不上嘴的讨价还价,除了可以拿捏自己对于租赁地点的预算与全凭感觉的喜恶外,差不多就只剩跟着母亲及她的朋友来来回回看着各式各样的可选地点,全程“打酱油”的份。如果没有母亲朋友的专业眼光协助决策,恐怕沈娜跑断了腿,也不会租到一个市内、交通便捷、合乎心意、综合评价良好并符合预算的地方。
下午的时候,沈娜终于在母亲的见证下签署了作为创业者的第一份租赁合同,落实了关于创业的第一件事情。母女二人与母亲朋友话别之后,她的心情很忐忑也很激动:因为决定为某事做出行动之后,这件事情的每一项进步都会令人们感到一种阶段性目标达成的成就与开心。
母女转回到家中。
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沈娜迅速地拨通了云朗的电话,这样的时刻,她第一时间内想要与之分享的人——就是云朗,云朗很高兴能够听到来自沈娜“一切顺利”的信息,他祝贺她又朝着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只是当两人都沉浸在因沈娜生活开始渐渐转好的喜悦中时,一阵风冷不丁地扑来,一不小心就灌入了沈娜的心里,令她恍若着了魔一般对电话那头的云朗说:“我有些想你了……”
寂寞,会在不经意间侵蚀人的意志,它可能会在开怀狂笑的间隙、可能在坚强果敢的背后、还可能在相伴甜蜜的依偎,总之,它无处不在,任由性子地捣乱那些本来应该快乐,却骤然坠入低谷的情绪。
云朗理解沈娜的感受,因为这场远距离的爱恋发展至今,他也时常会产生这种见缝插针的冲动,那种恨不得瞬间挪移,一个转身就能将连心人拥入怀中的渴望。
距离有时不是问题,有时却是很大的问题,它听随着时间催化的因缘巧合,骚动着有情人的心。
天色终于又换到了接近解放的时刻。相信每一个上班族的朋友都会明白,这个分割了上班与下班的时刻,它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变化,就仿佛年幼时期煎熬在课堂中忽然听到了下课铃声敲响的兴奋。
张涛也很喜欢下班,尤其是在不需要应酬,可以自由支配业余时间的日子。
“原来张氏集团的营销总监就是这么接待客人的呀。”当张涛正在不紧不慢地收尾着今日的工作内容时,一个基本陌生的嗓音传入耳畔。
张涛闻声抬头,在看见发声人的刹那突然止住了即将出口的答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潜意识中有种不太想与面前人交谈的想法。
“咦?这么快就不认得我啦?”说话人看张涛欲言又止,倒也不显得生分,直接不请自入,进到了张涛的办公室里。
“哦,张氏集团的设计师袁珊珊小姐,我刚刚还以为你跟你们设计主管一起回去了,你回来,是落什么东西了么?”张涛使用一种非常官方的说话方式,礼貌应答。
“哈,你真不记得了呀。”袁珊珊又进两步,直接坐在了张涛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你那晚可是下了好重的手打了我的前男友好吧。”
张涛听话,猛然恍悟,怪不得他一见袁珊珊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本以为是因为袁珊珊身材酷似张依思的缘故,现在回忆起来,原来是那天晚上酒吧街外他拽着跑了半里地的女孩,于是他略有狐疑地说:“那天晚上是你?”
“当然是我,我手腕上可还有你攥着的指印呢。”袁珊珊眯着眼睛含笑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张涛知道袁珊珊原来就是那晚上不置底线的女孩,心里就更加明白了先前那种不愿与之交谈的感觉由来。
“东道主该请客。”袁珊珊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说。
“为什么?”张涛好笑,问。
“庆祝呀。”袁珊珊答。
“庆祝什么?”张涛不解。
“庆祝你眼前的美女恢复单身。”袁珊珊说着将身子朝张涛那边倾了一倾,似有深意地低声说:“你没注意听么?我刚刚说,那晚上你打的——是我的前男友。好吧,无论怎样吧,当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女人恢复单身,也就意味着一个男人又多了一个选择,不值得欢庆么?”
“不好意思,我确实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值得欢庆的。”张涛十分不给面子的无视了袁珊珊的暗示。
可袁珊珊却一点也不觉得扫兴,嘴角扬起一抹魅惑的微笑,微微前倾着身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是么?我不认为作为营销总监的你,会不明白我说什么。”言罢,悠悠转身离开了张涛的办公室。
时钟跳入临界时刻,下班的人群陆续地朝办公室门外行走,就好像白昼聚集的光华,等到时间,就渐渐地谢落,随之卸空的是一个用来承载下一次光华聚焦点的洞黑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