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的家中,厚厚的窗帘将云烟孤立在了一个没有光照的角落,云烟依旧躺在自己的床上没有起来,并不是她有意赖床,只是每当她想要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像是被拴在了另一个时空,整个人徘徊在意识的边缘沉浮,渺茫了所有知觉。在这恍然间她好像听到了手机在不停叫闹,但却好像是由另一个空间遗漏而来,与她毫无干系,又一会儿,铃声的吵嚷参杂了一串开门走入的脚步声,旋即一阵忽然惊慌地叫喊终于恢复了她沉沦消溺的意识:“小烟,小烟,你怎么了?小烟?”
“嗯?”云烟微微恢复了神志,她尽力地张开了沉重的双眼,应答道,随后就是感到一袭难以忍耐地口干舌燥,整个身子像被搁置在烤炉里,滚滚发烫,她喃喃地说:“妈妈……我渴,您帮我拿杯水过来吧。”
一只踏实的手盖在了云烟的额头,云母心疼的说:“你这丫头,怎么我不盯着你一天就生病了,我去给你拿退烧片去,唉。”
云烟恍惚看见云母转身出去的时候,好像随手在自己的床头上搁置了什么东西,于是又努力地清醒了一下脑子,费力的坐起身来伸出手去将它拿到了面前。
那是一封快递,云烟大致地看真了几个字眼,好像是同城快递,她揉了揉眼睛打算再看清一些时,云母就已经将水和药都取来又回到了卧室。
云母看到云烟坐在床上衣衫单薄的样子又是一阵心疼,赶紧走上前去,放下手中的东西给女儿提了提被子说:“都已经病的这么厉害了,还不好好的护着点身子,天气这么凉,你要气死妈妈是不是?!”
云烟点了点头,拿起云母刚刚端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哑着嗓子问:“妈妈,这是您从哪儿带回来的?”
“小区门卫小王那里啊,他说你昨天晚回家了?你去哪儿了?”云母拿起装有退烧药的盖子递给云烟,有些埋怨地责问道。
“跟同事出去一起过了个平安夜……”云烟将药一口吞下说:“妈妈,我都这么大了,怎么偶尔晚回一点你还要像训孩子一样。”一面说,一面就撕开了快递的封口。
“你一个女孩子的,三更半夜不好好在家呆着跟人家在外面疯什么,你还跟我犟?!那我以后不管你了,省得我还一肚子气!”说完云母就拿着杯子和盛药的盖子又出了卧室。
但云烟并不担心母亲会因此负气离开,因为她知道,每次跟母亲拌嘴,母亲也不过就恼个三分钟,自小到大,她与母亲彼此都是这么相互较真,但又无法放任不管的母女,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规律。
云烟继续拆着手中的快递,她从大大的信封中取出了一张碟片,在碟片的包装纸袋上面写着一排简洁规整的文字:一切为你,生日快乐。——to:云烟。没有落款,云烟疑惑不已,这会是谁给自己的信,于是她又拿过快递信封看了一眼,还是没有找到寄信人姓名。无奈,云烟只能取来电脑将这张神秘的光盘送入光驱。
光驱运转起来,电脑系统的媒体播放器读取了光盘中的储存文件,一系列云烟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景象铺展开来,唤醒了云烟心底深处关于过往的阵阵波动。
正当云烟因为往事沉积而涟漪满怀时,一个话音意外地敲动了她的耳膜,这个嗓音的独有特质让她一下就认出了它的主人——那是傅磊。
“云烟,呵呵,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前面的那些画面你应该都不陌生吧——那是你小学、中学、高中,一直到大学的校园,你每一个足迹,每一次成长,都离不开它们的见证。你是一个从小就非常突出的女孩,成绩优异、课余丰富,你完美的无懈可击,不断争取更多的荣誉是你最大的生活动力,你自信、自强,无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调调,也总是做得非常完美。还记得上次我们说的梦想的话么?你说你要做一个有影响力的人,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因为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那么无懈可击……”
到这里,傅磊的话音歇止成了一串悠扬的曲调,云烟认出那是她过去特别喜欢的一首曲子,听着熟悉的音符她轻轻一笑,是么,她真的那么无懈可击么?不,根本不,这让她的笑里透出了无比的苦涩与自讽,直到傅磊的嗓音又重新自电脑中回荡开来:“可是,云烟,尽管你表现再完美再坚强,你心中的孤独还是欺骗不了所有真心关注你的人……云烟,走了这么多曾经有你的地方,看了那么关于你的过去,你始终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始终都在独自守候每一片,你所倾注真情的土地……你冷漠严谨的外表下,那颗温柔脆弱的心灵,才是最叫人珍贵,最令人疼惜的。”
这一袭话音刚刚谢落,便立即决堤了云烟的泪腺,泪滴滚落似珠,这不是曾经予林对自己说过的话么?可再次听见的时候却早已是物是人非,想到这里,泪水更加奔涌横流,云烟捂住嘴怕自己的哭声会传出房外被母亲听到,可却已徒劳,云母这时早已煮好热粥重新返回了她的房间。
“小烟,你怎么了,小烟……”云母刚一进门看到女儿全身颤抖,捂嘴痛哭的模样被吓了个半死,赶紧搁下手中的碗勺,坐到床边抱住哭得已成泪人的云烟安慰道:“傻丫头,你哭什么,妈妈刚刚是吓唬你的,你还真以为妈妈会不管你了?”
“妈妈……”云烟想要告诉母亲她并不是因为介意母亲对自己的责怪而哭泣,可她却已泣不成声,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能依靠身体的惯性,向母亲的怀里闷头扎去,她的心好痛,痛的像跌落的琉璃,支离破碎。
“唉,你这个傻丫头啊。”云母拍打着云烟的背脊疼惜地说:“性子老是那么强,心却比谁都脆弱,委屈了、难过了从来都不往嘴上说,闷在心里自己扛着,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你这样,怎么能让妈妈放得下心哦……”
云母的叹息让云烟更是感到心头一阵抽痛,泪流更加湍急,直到她感觉云母的衣襟开始变得隐隐潮热,电脑还在播放着傅磊的光碟,但已经不再有人会去注意他接下去会再说些什么了,云烟塌陷的坚强在母亲慈爱的臂膀间取得片刻的平静。
直到云烟房间不知何时开始静默无声的时候,云烟才忽然意识到她似乎今天还要上班,于是她立即收起了憔悴,从母亲的怀中惊觉起来,在床被周围摸索着寻找什么,看到女儿异样的举动,云母诧异不已,她问道:“小烟,你怎么了?你要找什么么?”
“不是,妈妈这会几点了?”云烟着急地问。
“十点半了,怎么了?”云母迷惑道。
“啊!我上班完全迟到了。”云烟惊慌起来,迅速跳出了被窝就要去准备上班。
云母一见云烟有下床的趋势,就立马拦下,说:“你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上什么班,我刚才已经帮你打电话去你公司请假了,今天你哪儿都不准去。”
云烟听母亲又再次擅作主张的为自己做决定,当场哭笑不得,但这次她却不再与母亲争辩,头一次顺从地做了一回乖女儿,听话地回到床上,接过了母亲递来的热粥。
第一口粥喝入口中,一股饱含着母爱的慈意顺着喉咙温暖了云烟的心肺,直至滑入胃囊,扩散全身,让她因疾病而虚弱的身体得以一丝支撑。
而在云烟喝粥的空挡,云母便起身将闭紧厚重的垂帘拉了敞亮,一片金黄的暖阳瞬间充斥了云烟的卧室的每一个角落,扫尽了屋内的一切阴霾。
这一天总监办公室内云烟的缺席,无疑是造成傅磊消极怠工的直接原因,暖阳和煦的天气,使原本就因晚睡而慵懒迷瞪的他更加无精打采。
傅磊正百无聊奈地随意翻看着网页时,屏幕下方忽然弹出了一条聊天提示,他打开对话框,看到张依思发来的一张同样提不起精神的表情,他问:“怎么了?”
困——张依思回道。
咋了?昨儿真去献身了?——傅磊回复。
献你个头!臭小子,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把你从前的风流债都抖给云烟姐听!——张依思满屏愤怒,警告道。
你还说,昨天你没事去peter那边干嘛?我还没数落你,你倒来先威胁起我了。——傅磊见状况不妙,换招兴师问罪道。
我买醉不行么?那儿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开的!——张依思道。
但你干嘛好不去歹不去,偏要选昨天去?!嗯……你买醉,买谁醉?那个海什么的写手的醉?——傅磊来了兴致紧接问道,因为缺觉而纠缠的困意一扫而光。
要你管!——张依思发来一张哼哼的表情。
哈哈,那应该就是你大学的那个阳光学长了。怎么,人家不要你了?——傅磊突然泛起了浓厚的恶趣味,追问道。
我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张依思的表现将她的心思表露无疑。
哈哈,你这花痴,那你买个什么醉?——傅磊得意地嘲笑道。
我乐意,你管!——张依思不甘示弱。
不说拉倒,咦,你不是平常不到半夜不上线的么?怎么今天这么早?——傅磊依旧兴致勃勃地调侃道。
我无聊呗。——张依思发来一个白眼。
无聊什么?昨天夜店那么high,今天这么早就开始活动,你精力不错啊。——傅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