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看着云烟、予林和张涛三人初次见面的情形都感到十分意外,张依思疑惑道:“你们认识?”同时,傅磊也将自己的视线紧紧锁定在了云烟的面部寸毫不离,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关心答案。
好在酒吧暗哑的灯光完美的掩去了云烟即刻煞白的脸色,眼神迅速远离了那两张叫她慌乱无疑的面孔,鬼使神差地她竟微微摇了摇头。
傅磊见此如释重负,张依思却不似相信,气氛依然僵持着,直到张涛挑破沉寂地顺势说了一句:“那么依思小姐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朋友们么?”
张依思才又恢复了兴头,又接着介绍道:“这是我加拿大的同学兼现在的合作伙伴傅磊,旁边这位美人儿嘛……”说到这里她忽然神秘一笑,隐喻让人不禁遐想。
予林神色顿陷凝重,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张涛却极不识趣地故意去补充了张依思欲盖弥彰的后话说:“女朋友?”
“没有,还没……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定咯。”张依思用胳膊肘拐了拐傅磊,让他不自觉的向云烟身上靠了去,她坏笑道。
这些话听在予林耳里却已如刺狠狠地戳进了他的心房,他满脸痛伤地望着那个曾经以为会与之共度人生的女人,他不愿相信张依思口中的那句“说不定”的真实可能性。
云烟本来可以澄清,但在心间她更想听到予林会因此被骤然激怒的反驳,可是等了好久,予林持续蔓延的沉默,却叫她原本残留的期许最终也只能在这深静如潭的沉默中消磨殆尽。
“是啊,未来的事……谁说的定……”突然,云烟好似赌气似地张口肯定道。
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回话却似一声惊雷,猛然袭向予林,让他难以招架,叫予林原本因为再见恋人而惊喜万分的情绪瞬间烧如死灰,他终于明白了那句叫做最熟悉的陌生人的话语所言诉的纠结与痛楚,那是一种欲哭无泪的挣扎。
张涛也在同一刻内打住了与张依思的交谈,在他脸上渐渐清晰的神情间显得有些恼怒。好在Peter通达事理,符合事宜地为这几个气压不对的人解围道:“偌大的城市,能坐在这里一起喝酒给咱们捧场,就是缘分,今天平安夜难得把那些烦人的事儿统统抛诸脑后,来,今天不醉不归啊。”
“我今天还得开车,我可不行。”傅磊当先拒绝道。
“Peter,你也太精明了吧,我们不醉不归,肥的都是你腰上的那撇小金库,美哉啊。”张涛别过脸时,神情却已经不再恼火,他不无轻松地玩笑道,好似转眼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哪敢呐,您这个大作家贵笔一挥,当心我们这小店遗臭万年,做生意嘛,但求常客。”Peter笑容可掬,十分讨好地叫冤道。
“啊,张经理原来还是个作家呀?”张依思一脸惊讶地说。
“当然。”peter眯眼一笑说:“网上可是很有名的哦。”
话题转移,空气又变得舒缓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这时云烟缓缓起身低声在傅磊耳边说了一句,随后她迅速地抬眼扫了一眼其他人,表示自己要离开片刻,紧接着麻利地一转身就朝酒吧内侧快步走去。
傅磊因为云烟那句肯定的答话早已乐不可支,一时也没发现云烟情绪上的隐晦变化,微笑点头任她去了,随后又兴致勃勃地继续与Peter、张涛和张依思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着。
而离开座位说是要去洗手间的云烟,却像是逃荒一样疾速冲进女厕所,将自己扣锁在隔间中,再也不出来,顷刻间,豆大的泪珠潸潸而下,在云烟脸上止也止不住。云烟又气又怨,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些意气用事的话,气自己为什么明明不想却还是口是心非,气自己为什么连那张半年来魂牵梦萦了千百万遍的脸都不敢正视,怨为什么事到如今予林却还是那么消沉地对彼此越渐远逝的关系置之不理,怨在所有人都误会曲解的情况下他始终如一地对心内的真实感受只字不提。
予林默不作声,却将一切都看入了眼里,渐渐地,他也情不自禁地悄悄挪起了步子,酒吧深处人群跃动的行廊上,他心间有那么一种潜在的声音正在向他不住呐喊与责备,叫他不得不再去向那个早已断线疏离的身影靠近,因为他怕如果再不行动,也许有一天就真的只能互不干系了。
酒吧平安夜的狂欢气氛高潮迭起,灯光在人潮间欢舞跃动着,忽明忽暗。
予林独自倚靠在洗手间外的过道墙壁上,任凭出入经过的客人用怪异目光朝向自己频频扫来也毫不在乎。近至午夜时分,云烟才终于从女厕内缓缓走出。
予林精力疾聚迎了上去,云烟启首看见予林骤然拦现的身影先是一惊,随后又好像暗氲了几分欢喜,她诧异地望着他。予林满脸踌躇,微微地喊了一声:“云烟……”
这瞬,云烟灰暗绝望的心情迸闪火星,她定在那里,满眼含情,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予林明暗交接的脸庞,候着去听他那即将出口的话语。
“你跟那个男孩……”话音刚起,予林看见云烟眼中冉冉升起的喜悦心头一揪,就要出口的话语,到嘴边却忽而违心地变成了:“他对你应该会很好吧……”
话音一落,云烟本已燃亮的双眸也即刻恢复黯淡,她嗓音低哑地漠然回道:“谢谢,那你不用操心了。”完毕绕开予林冲冲扎入人堆。
予林紧锁眉头,就在云烟擦肩而过地刹那,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再起首时却已悔之晚矣,舞池中人们继续沸腾着,而那其中却再已找不到云烟的半掠身影。
吧台中央。
张依思张大嘴巴一脸吃惊地讶异道:“真的?《情缘两三事》的作者海莫真是张经理?!太不可思议了!”
张涛手握酒杯,含笑点了点头。
张依思旋即激动了起来,她拉住张涛的胳膊兴奋不已道:“我特别喜欢看这个故事,没想到作者就是你,好有缘,早知道我一来就去找你了。”
“哦,原来依思小姐一直以来都是在故意在躲我啊?”张涛侧脸望着张依思,眯眼笑地非常醉人,他磁声猜测道。
“不是……我是说如果知道你是海莫的话,我就主动去找你了……”张依思极力想掩饰自己起初就是刻意躲避与张涛见面的事实,但却越抹越黑。
“依思你真是个花痴,不至于这样吧……跟要自动上门献身一样……”傅磊一脸无奈、脱口而出地挖苦话语,刚一说完就被张依思狠狠瞪了一眼。
张涛、Peter在一旁却看得一阵好笑。
就在这时,云烟忽然归位,只见她坐也不坐,直接向正于话题中聊得热火朝天的傅磊耳边说了些什么,傅磊便立即向在座几位聊友告辞道:“不好意思,今天先聊在这里吧,我跟云烟先走了,改天再续。”说完,两个人连别人挽留的机会都不给的就转身远去。
张涛望着两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回向另一边时,远远看到地却是予林一脸悔恨无奈独自注目的模样,他心头又是一恼,举起酒杯,一仰头将余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出了繁闹的地方,傅磊静静地跟在云烟身后,顺人潮随波逐流地向主干道涌去,直到他们来到了一个搭有巨型彩灯圣诞树的广场上。此刻夜色已酣,零点的钟声进入了最后的倒数。
“当……当……当……”圣诞的钟声告响,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人们在雪绒与圣诞树的银辉下相互祝福,彼此拥抱,圣诞夜的寒冷被一个个甜蜜的情景烘托出融融暖意。
而云烟悲凉的心情却是跟那漫天冰花相衬如一,她在雪里,单薄的身体被内外交替地寒流吹刮地颤颤发抖,傅磊温柔地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裹在她身上说:“云烟,圣诞快乐。”云烟却没有回答。
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了满街的男男女女,云烟在人声鼎沸的缝隙中,萧索凄凉,过了好长的时间,她才几近竭力地从嗓子眼中微弱地说出:“我要回去……”
天上的雪,越落越紧,像地下的人,密密麻麻,夹带着冰冷刺骨的历历寒风,在人们拥簇不及的空旷中缱绻回旋。
汽车在公路上缓慢地爬行,云烟窝在后座中呆望窗外,雪还在下,硕大细密的雪晶覆盖在玻璃上阻挡住了她所有视线,但她却还是出神地望着。心事重重,像车窗上厚厚落积的雪被,遮盖住了她痴望的目光,而她却也不像是在看窗外,像在思考,像在思念,总之,她的心中像是上演了一出环环紧扣的故事,让她迷落其中不能自拔。
期间傅磊好像跟云烟说了些话,但云烟听到耳里全都化作了蜂鸣,浑浊不清,事实上云烟也不在意,她只是似是而非地“嗯”或者“好吧”地机械回答着。
接近快到云烟住所时车速终于提了上来,脱离拥堵繁忙的干道,眨眼就近了小区门口。
“傅磊,停车吧,我在这儿下。”望到小区入口,云烟及时地说了一句。
“我送你进去吧,亲自看你到家。”傅磊放缓车速通过后视镜看了眼云烟温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