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琅不理会众人的错愕,继续说道:“刘管家你想想,我秦少琅一介草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窝藏朝廷的逃兵吗?”
刘管家眉头一皱,这倒也是。窝藏逃兵的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那你说他是什么?”
“他啊……”秦少琅拉长了语调,然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是我为即将和县尊大人合作的酒水生意,特聘的护院队队长!专门负责保障咱们未来财路的安全!”
“什么?”刘管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秦少琅仿佛没看到他的震惊,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刘管家你想,咱们这烈酒生意,未来是要做大做强的。我出技术,县尊大人出面摆平各路关系,这可是三七分成的买卖!一年下来,县尊大人能分多少银子?这可是一笔泼天的富贵!”
他话锋一转,指向王二虎。
“这么大的生意,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蟊贼匪盗盯上了怎么办?万一有人想学县尊大人,也来‘接管’酒坊怎么办?没个得力的人看着,这财路能安稳吗?”
“所以,我特意花重金,请来了王二虎队长。他之前在县大营当差,身手不凡,忠勇可靠,由他来保护咱们共同的产业,我和县尊大人才能高枕无忧啊!”
秦少琅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仿佛王二虎根本不是什么逃兵,而是他千辛万苦请来的商业精英,是保障县太爷未来财源的忠诚卫士。
他偷换概念,直接将王二虎的“逃兵”身份,与县太爷的“三七分成”利益,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刘管家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一团裹着尖刺的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扎了自己一手血。
按照秦少琅的说法,王二虎不再是罪犯,而是县太爷未来产业的功臣。
自己要是现在抓了他,岂不等于是在破坏县太爷自己的发财大计?
这要是传到县太爷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秦少琅不识抬举,还是会觉得他刘某人办事不力,连个合作对象都稳不住,甚至还主动去砸自己的金饭碗?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刘管家色厉内荏地吼道,只是声音里已经没了底气。
“是不是强词夺理,刘管家回去禀报县尊大人就知道了。”秦少琅重新掌握了主动权,语气也变得玩味起来。
“你可以现在就把王二虎抓走,就说他是个逃兵。我呢,也就不等三天了,明天,不,今天下午,我就把酿酒的方子刻成几百块木板,让镇上的孩子们满大街去送。”
“到时候,咱们一拍两散。县尊大人不仅一文钱都赚不到,还得背上一个‘为抢秘方逼死乡民’的恶名。而你刘管家……”
秦少琅走上前,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语。
“……办砸了县尊大人的发财大计,你猜猜,你这管家的位子,还能不能坐得稳?你这些年捞的油水,够不够填县尊大人的怒火?”
这几句话,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刘管家的心窝。
刘管家浑身一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温和的年轻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个乡野郎中,这分明是个能吃人骨头不吐渣的魔鬼!
他把所有的路都算死了。
抓人,生意黄了,自己倒霉。
不抓人,就得捏着鼻子认下秦少琅的“合作”条件,回去跟县太爷汇报。
无论怎么选,他刘管家今天都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好……好……”刘管家嘴唇哆嗦着,连说了两个“好”字,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秦少琅,算你狠!你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地带给县尊大人!我们走!”
他再也待不下去,一秒钟都不想。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过身,带着那群同样面面相觑的官差,狼狈地爬上马车,仓皇而去。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才被打破。
“噗通”一声。
王二虎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秦少琅面前,这个七尺高的汉子,此刻竟是泪流满面。
“先生!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我王二虎这条命,就是您的!”
“起来!”秦少琅将他扶起,声音沉稳,“你是我的人,我保你,天经地义。”
“先生威武!”
“跟着先生,没错!”
其他的护院们看着秦少琅,眼神里已经不仅仅是崇拜,更是一种狂热的信赖。
苏瑾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看着秦少琅的背影,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肩膀,似乎比山还要可靠。
秦少琅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他知道,刘管家虽然走了,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那位清河县的县尊,被人如此折了面子,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三天的期限,既是给对方的,也是给自己的。
他必须在这三天之内,做好万全的准备。
秦少琅的手指在粗糙的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突然,他停止了敲击,抬起头,看向护院队里一个不起眼的瘦小汉子。
那人叫李四,平时沉默寡言,但腿脚最是利索,人也机灵。
“李四。”
“在!”李四立刻挺直了胸膛。
秦少琅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丢了过去。
“你今晚连夜去一趟清河县城,不用找客栈,就宿在城隍庙。”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帮我打听几件事。县尊张淮安,平日里最大的喜好是什么,最怕的人是谁。还有,城里最大的几家粮商、布商,背后都靠着谁。我要他们所有人的详细资料。”
李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院子里的火把噼啪作响,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明暗不定。
那群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护院汉子们,此刻都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眼神望着秦少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方才那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
面对官差,面对县尊大人的管家,秦少琅非但没有半点退让,反而三言两语就将对方逼得狼狈逃窜。
这已经不是胆识的问题了,这是碾压,是智谋和气魄上的绝对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