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琅就站在院门口,双手负后,神情淡漠地看着。
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可那几个衙役却感觉像是有一座山压在背上。
扫帚划过青石板路,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四的腰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卖力地干过活。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滴在地上,很快就和灰尘混在一起。
他不敢擦,甚至不敢抬头。
周围的街坊越聚越多,已经不是议论了,而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辈子都难得一见的奇景——往日里在镇上横着走的官差,此刻正像最卑微的仆役一样,扫着大街。
而他们的“主人”,只是一个不久前还被他们视作笑柄的“废物郎中”。
这种颠覆性的画面,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当众打断县尊的腿还要震撼。
暴力,他们见过。
但这种将官府的尊严踩在脚下,让官差给你扫地的权力,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人群中,开肉铺的王屠户,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此刻却手脚发软。
他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清瘦身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蓝田镇,真的变天了。
他咬了咬牙,拨开人群,第一个走了出来。
“扑通”一声!
王屠户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秦少琅面前,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秦……秦先生!”王屠户的声音都在发颤,“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以前……以前还说过您的闲话,小人该死!小人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真的把头重重地磕在了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秦少琅的眉梢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王屠户磕完头,见秦少琅没反应,心里更是发毛,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串油纸包着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秦先生,这是小人铺子里最好的一条猪后腿,孝敬您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他的举动,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对对对!拜见秦先生!”
“秦先生,这是我家刚出笼的白面馒头!”
“秦先生,我这有二两好茶叶!”
一时间,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
这位爷,连县尊都敢打,连官差都当狗使,这是真正的通天人物!
现在不巴结,更待何时?
一瞬间,巷子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卖豆腐的刘老汉,端着一板还热乎的豆腐就往前挤。
开布庄的钱掌柜,抱着一匹上好的青布,跑得气喘吁吁。
就连平日里最抠门的米行孙老板,也扛着一小袋精米,满脸谄媚地凑了上来。
“都别挤!”
“排好队!一个个来!”
人们争先恐后,唯恐落在了别人后面,惹得这位新晋的“蓝田镇之天”不高兴。
苏瑾和小青看着这疯狂的一幕,都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苏瑾,她看着那些曾经对她们姐妹避之不及,甚至冷眼相向的街坊,此刻却像朝圣一样,将各种东西堆到她们家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秦少琅却依旧平静。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表现出欣喜。
他只是侧过身,对苏瑾轻声说:“去拿纸笔来。”
“啊?拿纸笔做什么?”苏瑾一时没反应过来。
“记账。”秦少琅的回答简单明了,“王屠户,猪后腿一条,记十二文。钱掌柜,青布一匹,记一百五十文。刘老汉,豆腐一板,记三文……”
他一边说,一边准确地报出每样东西的市场价格。
众人全都愣住了。
王屠户急了:“秦先生,这怎么使得!这是孝敬您的,哪能要您的钱啊!”
“是啊是啊!秦先生您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钱掌柜也跟着附和。
秦少琅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的规矩,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这句话,他说得平淡无奇,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这是什么话?
他们见过的官,见过的兵,哪个不是巧取豪夺?
这位秦先生,明明有能力将整个蓝田镇都搬空,却还要付钱?
一时间,众人看着秦少琅的表情,除了敬畏,又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崇敬。
“听先生的!”
“先生让记账,咱们就记账!”
“能把东西卖给先生,是咱们的福气!”
人群的秩序,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苏瑾很快拿来了纸笔,站在秦少琅身边,一笔一划地认真记录。
她看着身旁这个男人,看着他用最简单的方式,就将一群混乱的民众变得服服帖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
这,就是她的男人。
而另一边,李四和那几个衙役,看着这边堆积如山的礼物和百姓们狂热的表情,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破扫帚,心态彻底崩了。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跳梁小丑。
尤其是李四,他看到米行孙老板扛来的那袋米,眼睛都红了。
那可是精米!他当了这么多年班头,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顿!
可现在,这些东西,都像不要钱一样,送到了秦家院里。
而他,只能在这里,扫地。
屈辱,嫉妒,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发疯。
但他不敢。
他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更卖力地挥动扫帚,仿佛要把地上的青石板都扫掉一层皮。
这场奇异的“交易会”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秦家的小院,几乎被各种物资堆满。
待人群散去,秦少琅关上院门,隔绝了外面窥探的视线。
他看着满院子的东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就是威望带来的好处。
他用一场暴力,为自己省去了无数口舌和麻烦,直接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小瑾,把这些东西分类放好。”秦少-琅吩咐道,“粮食和肉类优先处理,布匹药材入库。”
“嗯!”苏瑾重重地点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
家里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东西,她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秦少琅走到院子门口,拉开一条门缝。
李四等人已经把整条巷子扫得干干净净,此刻正像木桩子一样,杵在墙边,连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