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完了?”秦少琅的声音传来。
“回……回先生!扫完了!您看还满意吗?”李四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回答。
“嗯。”秦少琅的回应只有一个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别杵着了,给你们个新活。”
李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又是去挑大粪之类的活计。
“去给我找两个人。”
秦少-琅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一个,是镇上最好的木匠。另一个,是人称‘老张头’的那个老酒鬼。”
李四听到“新活”两个字,两条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生怕秦少琅让他去县衙门口学狗叫,或者干脆让他把自己吊在镇口的歪脖子树上。
没想到,只是找两个人。
李四如蒙大赦,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差点没瘫在地上。
“是!是!先生您吩咐!”他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比谁都低,“不知是哪两位高人,小人这就去请!”
“一个,是镇上最好的木匠,姓钱,人称‘钱神仙’。”
“另一个,是人称‘老张头’的那个老酒鬼。”
秦少琅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四却愣了一下。
钱神仙他当然晓得,手艺确实是全镇第一,要价也高,等闲人家请不动。
可这个老张头……
那不就是个整天烂醉如泥,躺在自家破酒坊里等死的酒鬼吗?
这等通天人物,找一个顶级的木匠可以理解,找个酒鬼做什么?
李四心里犯着嘀咕,可嘴上哪敢多问半个字。
“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
他把扫帚往旁边衙役怀里一塞,拔腿就跑,那速度,比刚才被秦少琅一脚踹飞时还要快上几分。
看着李四连滚带爬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秦少琅这才彻底关上了院门。
院子里,苏瑾和小青正对着满地的东西发愁。
“相公,这……这么多东西,咱们家也放不下啊。”
苏瑾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布匹、粮食和各种干货,脸上既有喜悦,又有难色。
她们家就两间茅草屋,一间住人,一间当厨房,哪里有地方存放这些。
“所以,我才让李四去找木匠。”
秦少琅走到那匹青布前,伸手摸了摸料子,质地确实不错。
他转头对苏瑾解释:“我们得把屋子重新规整一下。靠墙打一排货架,把这些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好。再打几张新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他规划着,苏瑾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当听到“新床”两个字时,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那……那个老张头呢?”小青忍不住好奇地问,“姐夫,你找那个酒鬼做什么呀?他家门口的味道可难闻了。”
秦少琅笑了笑,走到那袋精米旁,解开袋口,抓了一把在手里掂了掂。
“因为,他会酿我们蓝田镇最好的酒。”
“最好的酒?”苏瑾有些不信,“我只听说他家的酒最烈,也最便宜,所以才有很多穷汉去买。可要说最好……”
“那是他没用对法子。”
秦少琅将米放回袋中,拍了拍手上的米粉。
“他有最好的酒曲,有祖传的经验,只是脑子没转过弯来。我要做的,就是让他把脑子里的那根弦,给我接上。”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让苏瑾姐妹俩都听得有些出神。
在她们眼中,那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似乎又在谋划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另一边,李四跑得肺都快炸了。
他先去了镇东头的钱木匠家。
钱木匠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山羊胡,脾气跟他的手艺一样又臭又硬。
李四上门时,他正拿着个墨斗在校准一根房梁,眼皮都没抬一下。
“钱师傅,有大活!”李四喘着粗气。
“没空。”钱木匠惜字如金。
“是秦先生要找您!”李四把秦少琅的名号抬了出来。
“秦先生?哪个秦先生?”钱木匠手里的活没停。
“就是……住在镇西巷子口,今天把县尊的腿都……”李四压低了声音。
钱木匠手里的墨斗线“啪”地一声,弹歪了。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骇。
“是那位爷?”
“正是!”李四挺了挺胸膛,仿佛与有荣焉,“秦先生说了,请您务必过去一趟,工钱好说!”
钱木匠二话不说,把手里的工具往徒弟怀里一扔,抓起搭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手。
“走!现在就走!”
他的态度转变得比翻书还快。
能让县尊吃瘪,让官差扫大街的人物,这哪里是请他干活,这是给他赏饭吃!
他要是敢拿乔,怕是明天这双手就得拿去喂狗。
请到钱木匠,李四心里松了口气,但更大的难题还在后头。
他带着两个衙役,硬着头皮来到了镇南那个散发着浓郁酒糟味的破落院子前。
这就是老张头的酒坊。
院门虚掩着,一股酸腐和酒气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直皱眉。
李四捏着鼻子,推开院门。
院子里杂乱无章,到处都是废弃的酒坛和发霉的酒糟。
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破烂的竹椅上,手里还抓着一个黑乎乎的酒葫芦,呼噜声震天响。
“张……张大爷?”李四试探着喊了一声。
老张头毫无反应,只是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什么梦话。
“张大爷!醒醒!有贵人找!”李四硬着头皮上前,推了推他的肩膀。
“滚!”
老张头猛地睁开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李四,满是戾气。
“别他娘的来烦老子!要酒就自己去缸里舀,没钱就给老子滚蛋!”
他脾气极差,根本不把穿着公服的李四放在眼里。
李四被他吼得一哆嗦,差点没跪下。
他想发火,可一想到秦少琅还在等着,只能把火气硬生生憋回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张大爷,不是小人找您,是……是秦先生有请。”
“秦先生?王先生?管他什么先生,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老子挪窝!”老张头不耐烦地挥挥手,抓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呛得直咳嗽。
李四彻底没辙了。
打,他不敢。
骂,他不敢。
请,又请不动。
他只能灰溜溜地跑回去,把钱木匠先送到秦家,然后自己扑通一声跪在了秦少琅面前。
“先生……小人无能!”李四哭丧着脸,“那钱木匠已经请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可……可那老张头,他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还……还让您……”
他不敢把老张头的原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