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府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正堂里,一个身形肥胖、满面红光,此刻却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中年男人,正指着几个战战兢兢的郎中破口大骂。
他就是王员外,王富贵。
“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养着你们,现在我儿子胳膊断了,你们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啊?!”
王富贵抓起手边的一个青花瓷瓶,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
瓷片四溅。
几个郎中吓得浑身一抖,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
“员外息怒!少爷这伤……实在是太重了!”
为首的一个老郎中颤巍巍地开口。
“骨头碎得太厉害,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把握接上啊!万一接错了,这手……可就真的废了!”
“废了?我儿子要是废了,我让你们全都给他陪葬!”王富贵双目赤红,像一头暴怒的野猪。
就在这时,王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爷!老爷!”
“你又慌什么!”王富贵正在气头上,一脚踹了过去。
王管家被踹了个趔趄,却顾不上疼痛,急声道:“老爷!那个秦少琅……他来了!就在门外!”
“什么?”
王富贵一愣,随即怒火更盛。
“他还有胆子来?好!好得很!来人!给我召集府里所有人手,带上刀!我今天就要把他剁碎了喂狗!”
他以为秦少琅是来耀武扬威的。
“不!不是啊老爷!”
王管家快要哭出来了,他扑上前,死死抱住王富贵的大腿。
“他……他说……”
他哆哆嗦嗦地,将秦少琅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他说,少爷断掉的骨头,错位了三寸。午时之前如果见不到他,那两条胳膊,就永远都别想要了!”
“什么?!”
王富贵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错位三寸?
这个数字,像是一柄精准的铁锤,狠狠砸在了他最脆弱的神经上。
府里的郎中只知道伤得重,不敢动手。
而那个秦少琅,人甚至都没见到,就能准确说出这种细节?
这说明什么?
说明昨天把人打成这样,根本就是他刻意为之!
他完全有能力治好,也完全有能力让这伤势变得无法挽回!
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从王富贵的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根本不是一个什么废物郎中。
而是一个能掌控他儿子生死的魔鬼!
“啊——爹!爹!疼死我了!我的手!我的手啊!”
就在此时,内屋里传来王宝杀猪般的惨嚎。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像一根根针,扎在王富贵的心上。
他的独子!
他王家的根!
王富贵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愤怒、恐惧、屈辱、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肥胖的脸变得无比狰狞。
“去……去把他请进来。”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滴血的耻辱。
……
石阶上,秦少琅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天色。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距离午时,不远了。
他算准了时间。
也算准了人心。
“吱呀——”
王府那扇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朱漆大门,再一次缓缓打开。
王管家小跑着出来,脸上堆满了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与之前的色厉内荏判若两人。
他对着秦少琅,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秦郎中,我们员外有请!快请进,快请进!给咱们少爷瞧瞧!”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
秦少琅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没有立刻走,而是淡淡地瞥了王管家一眼。
王管家被他看得心里一突,连忙又道:“秦神医!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求您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他自己就把称呼从“郎中”升级到了“神医”。
秦少琅这才迈开脚步,向着大门内走去。
福安紧随其后。
当他踏入王府的那一刻,整个王家的气场,都变了。
院子里,原本那些如临大敌的家丁护院,此刻全都收起了棍棒,垂手立在两旁,一个个低着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通道,仿佛在迎接一位君王。
秦少琅目不斜视,穿过前院,走过回廊。
一路畅通无阻。
王家的奢华尽收眼底,假山流水,雕梁画栋,比他的那个小破院子不知好了几千几百倍。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很快,他被带到了正堂。
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王富贵正站在堂中,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看到秦少琅进来,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场面话,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内屋的惨叫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凄厉。
秦少琅根本没看他。
他径直走向内屋。
王富贵下意识地想拦,可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走进了他儿子所在的房间。
房间里,王宝躺在华丽的大床上,两条胳膊被夹板胡乱固定着,肿得比大腿还粗,呈现出一种恐怖的青紫色。
他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嘴唇都被自己咬烂了。
看到秦少琅进来,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
“魔鬼……你是魔鬼!别过来!”
床边,那几个郎中还跪在那里,见到秦少琅,如同见到了救星,又像是见到了克星,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秦少琅走到床边,低头看了一眼王宝的伤势。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王宝肿胀的胳膊上轻轻一搭。
“啊!”
王宝又是一声惨叫。
秦少琅收回手,眉头微微一皱。
“嗯,肿胀得厉害,淤血堵塞了经脉。”
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骨头断裂的碎片,已经开始压迫神经了。再拖一个时辰,神经坏死,就算把骨头接上,这双手,也跟两块废肉没什么区别了。”
他的话,就像是阎王的最终审判。
跟进来的王富贵,身体猛地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冲上前来,声音嘶哑地吼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秦少琅终于转过身,正眼看向这个蓝田镇的土皇帝。
他没有提生意,没有提赔偿。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几个跪在地上的郎中。
“第一件事。”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让这几个庸医,滚出我的视线。”
“他们在这里,是对‘医’这个字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