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这辈子,在蓝田镇,何曾受过这种命令式的口气?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岁,衣衫陈旧,身形单薄。
可他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你……”
王富贵刚想发作,内屋里,王宝的惨叫声又拔高了一个调。
“啊!爹!救我!我不想当瘸子!我不想当废人啊!”
这声音,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了王富贵的心窝。
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尊严,在儿子可能残废的未来面前,瞬间崩塌。
他转过头,对着那几个跪在地上的郎中,面容扭曲地咆哮。
“滚!”
“全都给我滚出去!”
“一群废物!饭桶!”
那几个郎中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房间,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顷刻间,原本拥挤的房间里,只剩下了秦少琅、福安、王富贵,以及床上半死不活的王宝。
秦少琅对王富贵的咆哮充耳不闻。
他走到床边,再次俯身。
这一次,他没有用手,而是直接撕开了王宝胳膊上胡乱包扎的布条。
“嘶——”
暴露在空气中的胳膊,青紫肿胀,形状诡异,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王宝吓得浑身一抖,连惨叫都忘了。
秦少琅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看了一眼,便对身后的福安吩咐道。
“福安,去打一盆烈酒,要最烈的那种。再拿一卷最干净的白布,一把锋利的小刀,还有烛火。”
他的声音平静,条理清晰,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个重伤的病人,而是在处理一件寻常的物事。
福安立刻应声:“是,少爷!”
他转身就往外走。
王管家连忙跟上,点头哈腰地带路。
王富贵站在原地,看着秦少琅的侧脸,嘴唇哆嗦着,想问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这个年轻人,太冷静了。
冷静得让他感到恐惧。
秦少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地开口。
“骨头断成了七八截,其中三块最大的碎片,已经刺进了肉里,压住了主动脉和几条主神经。”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如果只是简单的正骨,骨头接上了,血脉不通,神经坏死,这条胳膊一样会因为缺血而坏死、腐烂,最后还是要砍掉。”
“咕咚。”
王富贵狠狠咽了口唾沫,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这些细节,他闻所未闻。
那个秦少琅,只看了一眼,就说得如此精准。
这哪里是郎中?
这分明是神仙!不,是阎王!
“那……那要怎么办?”王富贵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哀求。
“怎么办?”
秦少琅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把骨头取出来,重新拼好,再把血管和神经挪回原位。”
他说得轻描淡写。
王富贵却听得头皮发麻。
把骨头取出来?
重新拼?
还要动血管和神经?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这跟开膛破肚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福安和王管家已经端着东西回来了。
一盆散发着浓烈酒精味的酒,一卷雪白的布,一把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的小刀。
看到那把刀,床上的王宝终于从恐惧中惊醒,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不!不要!别用刀!爹!救我!他要杀我!”
“闭嘴!”
秦少琅冷喝一声。
他没有理会王宝的挣扎,对福安道:“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是!”
福安上前,两只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按住了王宝的肩膀。
王宝拼命挣扎,但在福安手下,却如同一只被按住的鸡崽,动弹不得。
秦少琅拿起那把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
然后,他将小刀浸入烈酒之中。
“滋啦”一声轻响。
他走到床边,在王富G富贵惊骇欲绝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刺入了王宝那肿胀不堪的胳膊。
“啊——!”
王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即双眼一翻,直接疼晕了过去。
王富贵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倒。
他想冲上去阻止,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秦少琅手里的刀,精准地划开皮肉。
没有鲜血淋漓的场面。
秦少琅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他似乎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大的血管。
他用刀尖轻轻一挑,一块沾着血肉的碎骨,就被从伤口里取了出来,扔进了旁边的空盘里。
“当啷。”
清脆的响声,像是敲在王富贵的心脏上。
一块。
两块。
三块。
秦少琅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的神情专注而冷酷,仿佛不是在治病救人,而是在拆解一个精密的零件。
很快,几块最大的碎骨都被取了出来。
秦少琅放下小刀,将双手浸入烈酒中清洗。
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探入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
王富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到,秦少琅的手指在里面轻轻地拨动着,仿佛在调整着什么。
紧接着,他开始将那些取出来的碎骨,按照某种顺序,一块块地重新塞了回去!
“咔。”
“咔哒。”
几声轻微的骨骼复位声响起。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秦少琅收回手。
王宝那原本扭曲变形的胳膊,此刻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的轮廓。
虽然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但那股恐怖的青紫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
秦少琅拿起干净的白布,用烈酒浸湿,仔细地擦拭着伤口,然后熟练地进行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拿起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
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正堂,死一般的寂静。
王富贵呆呆地看着自己儿子恢复正常的胳膊,又看了看秦少琅,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神乎其技!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好了。”
秦少琅将布巾扔到一旁,淡淡地开口。
“骨头接上了,错位的血管和神经也理顺了。接下来用我的独门药膏,敷上七天,便可开始愈合。一个月内不要动,三个月后,就能恢复如初。”
他的语气,像是在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
王富贵身体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结束了。
他儿子的手,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