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德一说起回上京的事情,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神情忧郁地说道:“我回不回来江南城,要看我爹的意思。”
“哦,怎么说?”庄二问道。
“一点家事,惹老爷子生气就把我打发到江南城来。这都大半年了,要不是因为他过寿,我还得待在这里不能回去。”
“父子没有隔夜仇,这次回去,好好跟老爷子说说。”斐半君劝道。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不知道我爹,脾气大着呢。他要是气消了还好,要是没有,我恐怕还得回来这里待着。唉,我实在不想继续留在江南城吃苦了。”齐德搓搓手说道。
“吃苦!哈哈哈哈”庄二大笑起来,“齐兄啊齐兄,也只有你会把这种吃喝玩乐的日子叫吃苦。”
“跟上京比起来,这里再好也不过如此。”斐半君说道,齐德听到认同地点点头。
“你们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果然金贵。我们比不了啊。”庄二边笑边摇头。
“哎,庄二你也不要这么说,咱们是朋友,香臭甜辣都在一起,有我吃的,一定会有你吃的,有我享受的,也会带着你的。”齐德豪爽地说道。
“哎呦,那就谢谢齐兄了。”庄二一鞠躬,笑眯眯地说着。
“回到上京,有什么事可以来斐家找我和庄二,老爷子的事情,没准我们能帮上忙。”斐半君说道。
“知道你们斐家的厉害,放心,如果需要,我不会客气的。”齐德拱手,随即眨着眼睛又说道:“不过,没事是不是也能找你们吃喝玩乐啊?”
“那是当然了,我喝不了酒,但是其他的我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你们上京是怎么个享福之地。”庄二抢着说道,“我跟你说,我要求很高的。”
“保证让你爽翻天。”齐德大笑着回答,斐半君也是微笑不语。
齐德说完向两个小厮打了个手势,俩人就跑去了前面的店铺。
“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有东西要去拿,提前一个月订制的江南城特产,东西又少又精贵,是给我爹的,我就不分给二位了。”齐德拱拱手说道。
“哎呦,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上赶着要似的。”庄二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齐德知道庄二是开玩笑,也不说什么,就嘿嘿的笑。
“齐兄真是孝顺。”斐半君说道。
“为人子女都是应该的。”齐德说完,就见脸白瘦弱的小厮拿东西差点要摔倒,他立马跑过去拿好,神情十分紧张。
“小心点,这是给老爷子的。”齐德把东西放到马车上,随即训斥了小厮两句,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小厮却浑身发抖。
“这个小厮看上去不是很伶俐啊。”斐半君说道,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厮有些面熟。
“他原不是做小厮的,是分局的账房,我看他脑子好使,是个做事的人,打算回上京带上他,至于是继续做账房还是跟在我身边,那回上京再说。”齐德说道。
“哦。”庄二拉出了一个长声,看着那个小厮,对着齐德说道:“想来一定是十分聪明,不然也入不了齐兄的眼,特意从江南城带到上京去。话说,他是本地人吧,这跟着你去上京,他家里人同意吗?”
“不是本地人,不过常年在江南城分局,我家的账房都是轮转的,他过几年就要轮转回上京了,正好这次跟着我提前回去。”齐德说完,指挥着瘦弱少年把东西放上了马车。
“那明日一起走?”齐德问道。
“一起一起,你说的,全包哦。”庄二抢先说道。
齐德笑呵呵地点头,跟庄二、斐半君约好明日启程的时间,就拱拱手上马车离去了。
看着齐德走远,庄二对着斐半君说道:“除了太过聪慧外,我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过就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占便宜说好话而已。之前不是还说感觉不太妙吗?”斐半君揶揄道。
“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齐德是精于算计,但行为处事实在让人喜欢,再说了,谁说不能跟聪明人做朋友。只要,他不算计朋友就行。”庄二说道。
“这么确定吗?”斐半君问道。
“齐老爷子精心养育、继承家产的儿子,天之骄子往往单纯骄傲,没有体会过不公不平之事,就不会有不忿不满之情,如此,又怎么会主动去算计不如他的人呢。”庄二肯定地说道,“再者说了,他要真是主动算计,怎么会输?”
庄二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斐半君。
“庄公子言之有理。”斐半君口不对心地夸赞道。
此时,晓梨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不少东西,看到晓梨的样子,斐半君笑了笑。
“晓梨跟你还真像。”
“我的妹妹,当然像我。”
“雁过拔毛。稳准狠。”
“谢谢夸奖。”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晓梨跑到身前,三人上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晓梨低头发呆,今天忙碌了一天,她有些累了。
斐半君和庄二坐在一堆物品中间,连动一下都困难。
斐半君看着晓梨买的东西,小声地说道:“晓梨还挺会买。”
“那是,她眼光不俗。”庄二闭着眼睛靠在角落,抱着胳膊养神。
此时,风轻轻吹起马车的帘子,斐半君不经意见透过车窗看到外面走过去一个老者。
“是福伯,齐德的管家。”斐半君说道。
庄二睁开了眼睛,挑起帘子,看到福伯慢慢的前行。
“不是善忘吗?突然痊愈了?”庄二诧异道。
“忘也没有这么快,过几个月,别说福伯,连齐德我都能忘得一干二净。”斐半君气得说道。
“跟车夫说,掉头跟着福伯。”庄二说道。
“干什么?”斐半君诧异道。
“我想要确认一件事。”庄二又闭上了眼睛。
“是为了确认八卦吧。”斐半君不屑地说道,随即跟车夫打了招呼。
马车远远地跟着福伯,只见福伯走进了一处牙房。
“这是……要置房,看来还真是打算留在江南城养老啊。你是不是怀疑齐德说一套做一套,明面上不追究,但还是会惩罚。”斐半君说道。
庄二闭着眼睛不说话。
斐半君笑了一下说道:“说到底,你对齐德还是有所保留吧。”
庄二睁开眼睛,直起身子看着斐半君说道:“如果他真是说一套做一套,那我更欣赏他了。”
斐半君疑惑地看着庄二。
“这样的人做德源镖局的主事人才够格。”
庄二继续说道:“你我都不相信听差了这种言辞,你觉得齐德会相信?既然不相信,为什么会这么做,养老!呵,这算什么惩罚,一定还有别的,我不相信齐德是这么大度的人。”
“那倒是,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有人设计陷害。”斐半君说道。
“毕竟是你们大户人家的宅斗手段,我不如你了解。”庄二揶揄道。
斐半君懒得回呛他,说道:“虽然在上京斐家还算有点名气,但是到这江南城,能认出我是斐家人的就可以说寥寥无几了。那天,福伯应该认出了我,虽然不知道在哪个房间,不过也不重要,只要消息传到,再找群人在齐德赶到的时候,风言风语几句,以齐德对自己老爹的感情,一点点辱骂都能让他暴走。估计是福伯看到我的当下就想到了这么一条计策,一箭双雕。”
“齐德无论闯了哪个房间,必然是一场大闹,传回上京后齐老爷子免不了又是一番生气,那么齐德想要趁给他爹过寿的机会留在上京的做法,就不能这么顺利了。而如果那么不凑巧闯了我的房间……”斐半君说到这里,庄二出声说道:“不会不凑巧,一定会闯到我们的房间。”
庄二看了一眼斐半君说道:“福伯不知道我们在哪个房间,但是他相信齐德有这个本事,一般情况下想要诓骗他不容易,但是搬出齐老爷子来,就一定会让他冲动行事。”
“福伯很了解齐德,他在赌一个可能,万一齐德没控制住自己,这祸就闯大了。”斐半君说道。
“齐德的聪明反而成了他的软肋,小小的一个管家就敢算计大公子,德源镖局,水很深哦。所以你看,齐德一直在被动挨打。”庄二扬眉说道。
“我猜,这次齐老爷子过寿是让对方按奈不住的主要原因,先下手为强,能打压一点是一点。”斐半君说道。
“手段还可看,就是力道差了点,”庄二说道:“齐德吃了亏还不反击,这不正常。”
两人正说着,福伯已经从牙房走出来,走到马车附近的时候,有人跟福伯搭话。
“福伯,房子都买上了。东家给的钱?好福气哦。”
“呵呵,好福气。”
“真不回上京了。”
“不回了。回不去了。”
“哎,江南城不比上京差,气候还好,是养老的好地方。”
“是是,我留在这更好、更好……”
福伯说完就笑呵呵地走远了。
马车里,庄二和斐半君半晌没有说话。
“反常即为妖,齐德,妙人一个。”庄二笑眯眯地说道,斐半君听到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