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拨成五,六拨成九。
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慌乱过了。
仿佛人置身于二次元空间里,四处都是不规则的图形在身边晃悠,很晕。
韩登的电话终于接听了,他的声音相当疲惫和憔悴:“太太。”
“韩特助。”她哑着嗓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地开口:“严言呢,他在墨城的对不对?他没来希腊是不是?他方便接电话么?我现在可以打电话了。”
“太太。”韩登的声音,无力到稍微大声一点,就仿佛被这悠长的电话线给扯断了一样,有气无力的,若不是房间里安静,压根就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太太,爷去了希腊,失踪了。”
咣的一声响,萧琳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心从胸膛里掉进了谷底。
深呼吸,声音颤抖,上牙齿撞着下牙齿:“失踪是什么意思?”
“太太,我现在已经下飞机了,正在去雅典的警局,认尸。”
认尸,这两个字让萧琳的身体晃了晃。
差点跌倒。
过了好久,才慢慢地开口:“不可能,不会的。”
“太太,如果爷这次真的为您丢掉了性命,我觉得,我会恨您的。”这句话,韩登说的很绝望。
甚至,萧琳能感受到他话里浓浓的恨意。
她闭了闭眼睛,泪水汹涌而下。
“哪个警局,我也要去。”
“太太,您等我的消息吧!”韩登挂了电话。
四月的雅典,春暖花开。
可是,萧琳却冷到发抖。
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没。”很困难地吐出一个字,但又不死心地握着电话问道:“确定是他的直升机吗,有没有可能搞错?”
“飞机的残骸找到了,确定是爷的飞机。”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着去?”
“小型直升机,只能有一个飞行员一个乘客,我们没有来得及申请航线,私人飞机不允许入境,所以爷才会选择安全系数较低的小型直升机,我这么说,您听懂了么?”韩登咄咄逼人的语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顺便告诉您一声,飞行员的身份已经确定了,那另外一个人还能有谁?”
啪的一声,电话挂掉了。
韩登非常生萧琳的气。
他就算掐死她,也不为过。
她一次又一次地让严言受伤,这一次终于让他没了命。
萧琳靠着墙慢慢地滑落在地板上,房间内一片漆黑,而她的心底,也一片漆黑。
无与伦比的绝望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像一只只小虫子在啃噬她的身体。
她从来不知道,严言出事了,对她来说居然是这样痛苦和难受。
门忽然被人撞开,周护士和吕阿姨从外面慌慌忙忙地跑进来,打开灯,目瞪口呆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萧琳。
“二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俩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来,扶到沙发上坐下来。
“电话拿过来。”萧琳开口,声音嘶哑的自己都听不清。
“二小姐。”吕阿姨递给萧琳一条毛巾:“擦擦脸,您嗓子都哭哑了,我去给您倒一杯水。”
她哭了吗?
抬起头很茫然地看着周护士:“我刚才哭的你们都听见了?”
“是啊,您怎么了,别吓我。”周护士心惊胆战地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烧啊,你刚才哭的好大声,就是那种特别撕心裂肺的恸哭,您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的感官估计是出了问题,她竟然没发觉自己在哭。
刚才有一段时间,她的魂魄好像飞走了。
做了什么,一无所知。
周护士把电话递给萧琳,她握着电话却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周护士在一边站了好一会,试探地问道:“二小姐,粥好了,盛一点给你吃好不好?”
吕阿姨又道:“要不,先给您放点洗澡水,洗个澡吧!”
萧琳统统没应声,因为她压根没听见。
她陷在一个漆黑的黑洞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只有她一个人。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琳才清醒过来,朝她们挥挥手:“你们出去吧!”
“二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吕阿姨迟疑地道。
她再一次有气无力地晃晃手,俩人才走了出去。
“关灯。”她说。
周护士和吕阿姨对视一眼,将墙上的吸顶灯给关掉了。
她开始一遍一遍拨打韩登的电话,没有人接。
他越不接,萧琳的心越慌。
如果是好消息,韩登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心不慌了,取而代之的是死寂般的宁静。
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好久,雅典的月亮和中国的月亮没什么不同。
反正都是同一个。
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没有温度。
根本睡不着,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出了房间。
吕阿姨已经回房间睡了,周护士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综艺节目。
轻轻打开大门,回头看周护士还睡的很熟,压根没听见。
便迈步走了出去。
一直下了电梯走出公寓大厦,手里握着手机,不停地拨给韩登。
打到最后,电话里的提示音从忙音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要么被萧琳打的没电了,要么就不胜其烦,干脆关机了。
靠在路边,依着一棵树,她慢慢地蹲下来。
双手抱住膝盖,小腹那里有点顶着,她弓着背,屈着身子。
这样的姿势很奇怪。
十一点钟左右的样子,街上还是有不少人的。
路人们匆匆路过,从萧琳的身边擦肩而过。
没人在意这里蹲着一个女人。
萧琳自然也不在意自己这样毫无形象地蹲在这里。
忽然就爆发出一声恸哭声,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悲伤给统统喊出来,心里才会觉得稍微舒畅一点。
有人在萧琳的身边驻足,但是老外一般很讲究隐私,只是看了看,并没有上去询问。
她抱着自己在异国他乡的大街上毫无形象地大哭。
有好心的路人在她身边停下来,用英文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她哭的不能自己,身体颤抖的仿佛大风中飘零的落叶
忽然,有一个男声在她的头顶响起。
低沉,暗哑,性感的声线中仿佛夹杂着一些金属杂音。
“需要帮忙么?”
是中文。
在雅典,中国人不算少,游客中百分之四十都是中国人。
但是声音特别熟悉,熟悉到让萧琳困惑。
终于止住了眼泪,慢慢抬起头,从凌乱的眼泪和发丝中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