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百米的距离仿佛有半个人生那么长,当徐胜男和刘薇薇跑到军卡旁边,进入核心防御圈时,看到战友接应过伤员,两个女兵顿时累瘫在地,短暂呼吸过几口气,徐胜男又拉着刘薇薇挣扎爬起来,她们没到休息时候!她们是医护兵,必须去救治!
给沈如松肩头旧伤补上一次封闭针,徐胜男接着急救其他送过来的伤兵,但凡是伤者,无不是肢体残缺,那些被变异兽扑倒的士兵,稍微反抗不及就是半个肩膀半截手臂被活活啃下来,能惨叫出声反倒意味着情况好,那些不省人事的才真正危险!
“按住他的手!按住!”
一股鲜血飙到了徐胜男脸上,她没空抹一把,而是叫刘薇薇压住痛得拼命挣扎的伤兵。
在断臂的痛苦下,不论是止痛剂还是其他麻醉品都是无力的,在卡车车厢里,只有一只手电筒做光源,伤兵躺在临时充作手术台的长板凳上,徐胜男握着止血钳,瞪大了眼睛寻找濡滑溜动的血管,她必须先灼烧止血点,夹住血管才能真正阻止住大出血,不然用不了十分钟,伤员就要流光血!
“下一个!”
好不容易完成了紧急手术,徐胜男自动忽略了枪炮声,处理了重伤员,才轮到轻伤员,她们俩合力扶住起一个还能走动的伤兵坐下,等到这人脱下防毒面具,她们俩瞬间呆住了。
“李皓!”
“我让刘薇薇给你优先清理了啊!”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李皓伸出手,他的左手掌赫然只剩下三根指头,剩下两根指头只有一层皮和神经挂着,诡异地垂在一边。这个平时永远在嘻嘻哈哈的小伙子面色苍白无比,右手紧紧捏成拳,嘶声道:“没事,活着……嘛。”
没时间说更多了,徐胜男剪开被绷带随便裹住的左手掌,她咬着小电筒照亮,发现伤口截面已经青黑肿胀,甚至在流脓!
“狼毒!”
徐胜男叫道,她愤怒地转头看向刘薇薇,咆哮道:“你为什么没打血清!狼毒不能先止血,要打血清!”
“是你让我裹的!”
“我没说!”
两人争了几句便停嘴,这不是争执的时候,徐胜男沉默拿起手术刀,水壶倒水清洗掉血沫残渣,看着李皓眼睛说道:“我要切掉你半个手。”
“不是整只手就好。”李皓勉强挤出个微笑道。
徐胜男沉默切除着病变的血肉。一部分鬃狼的牙齿如同蛇牙那样是中空的,带有狼毒,毒性不算太猛,不至于七步倒毙,但后续依然会引起极度严重的并发感染,要第一时间清创!
“剩……嘶,好歹,好歹,剩了三根嘛。”李皓看着自己半截断掌,断断续续道。
另一边,挨了自己人一梭子但幸运挡住,只是胸闷气喘没大事的沈如松终于成功整起队,他简单点过2班人头,除了三个在急救的,依然缺了一个人。
“刘有成呢?!”
沈如松盯着邓丰,问道,后者摇头,沈如松也没法追问,混战如此,谁能看住谁?
依靠炮火掩护,向侧翼袭击的兽群到底被遏制了,陷入乱战中的部队尽管一时编制崩解,但凭借着纪律性和显目火光,士兵们还是自发靠拢,但到底处在什么位置,就是个问题,不到天亮或者是战斗结束根本搞不清。
沈如松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刚想开口说进入战位就地固守等待命令,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强烈的爆炸声从背后传来,他吃惊回望,发现炮兵所在方向赫然冒出冲天火光!
“怎么回事!”
“炮火停了!炮火停了!”
“它们又过来了!”
通讯器内骤然吵做一团,呼救声、要求支援声、询问声不绝于耳,沈如松呼吸中带着痛,他望向火光迅速消减的后方,愈发强的心悸感升起。
这种呆滞只持续了几秒,沈如松忽然反应过来,他四处转头寻找着连长或者排长,他循着机枪声跑过去,看到握着步话机吼叫询问的张上尉。
“炮兵!炮组!回话!”
“雷达站!雷达站!请回话!”
沈如松待在一旁,紧张地扫视周围,炮火停了,还好成功建立起的环形防御圈在坚强支撑,那些最危险的畸形种在一开始就被迫击炮和火箭筒优先点名处理掉,剩下的畸形种放弃正面进攻,改为尝试从侧翼席卷,不过屡屡被游动中的猛士车打断。
“搞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张贵水扔下步话机,对着赶来的沈如松叫道,同时他也看到了赶来的许博文。
“许排长!”
“到!”
“点齐你的人,接应炮组!随时报告情况!”
“是!”
许博文看了眼拎着枪的沈如松,在通讯器呼叫着延齐的的兵集结,命令沈如松先行向炮兵2所在地赶去,一路上尽可能收拢人手。
沈如松啥都没想,跑过急救车,拉出了刚手术完了的两个女兵,看到李皓只是伤了左手性命无忧,问了句便叫他能行就归队。
登上满是血腥味的急救车,沈如松用车载电话呼叫着炮兵,油门踩到最底,他突然有种不真实感,在战况最危急的时刻,他却在远离前线?
暴雨像是稍稍减弱了了一点,雨刷器功率开到最大但仍然抹不开雨水,沈如松实在看不清,只得打开车灯。
炮兵始终没有回答,沈如松心悸感随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变得愈发强烈,没待他说话,坐旁边的邓丰忽然抢过方向盘,猛地左向打死!
“你……”沈如松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卡车便轰然冲下了土路,撞向树林里,就在变道的那刻,土路前方轰然射来数枚炮弹,将土路炸出偌大泥坑,若是不拐弯,卡车立时就要当场炸碎!
“炮兵!你们打错了!友军!”沈如松强忍着痛,抓住车载通话器喊道。
“没炮兵了傻子!”邓丰一把打掉了沈如松通话器,拎起枪跳下车,用自己的肩头通讯器向连队报告道:
“连队连队!这里是1排2班,炮兵遇敌,估计被消灭!我部准备夺回!注意后方来袭炮弹!重复!后方遇袭!注意来袭炮弹!”
沈如松听罢,脸色刷的发青,他太清楚此时背后遇袭是什么结果了,兽群偷袭了炮组不是最严重的,野兽可不会操炮,刚才射来的炮弹说明是人类敌人,这是两个性质的战斗!
他们落到了诱饵里了!
沈如松想通了关节,他立马抓住通讯器,歪头喊道:“雷达站可能失陷!雷达站已经失陷!联系……”
话没说完,一阵弹雨打得沈如松原地趴下,他胳膊肘夹着枪,艰难爬动,抬头间脸上突然被踹了一脚。
“关灯!”是邓丰在叫。
脸上吃了一脚,沈如松立刻关了枪灯,借着远处火光,他看到林子里影影绰绰的,雨里若有若无传来人声,他*的,又被伏击了!
“后方遭到匪军袭击!”沈如松继续呼叫着,他本想先退到土路后的反斜面再行反击,但他听到了车喇叭声,他瞬间心跳漏跳了一拍,1班、3班还有骑兵班!他们在后面,现在才跟过来!
热血冲上了脑,沈如松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拎着捡来的一把75式朝着林间人影方向概略射击,大喊道:“2班!跟我上!”
趴地的士兵们只认班长声音,纷纷呐喊着爬起,跟在沈如松后面开始奔跑射击。
沈如松紧扣着扳机,他拔掉手雷拉栓,直接往土路上扔去,这不是为了杀伤谁,而是提醒后面人,遭伏击了!
本该属于他们的炮弹反倒是朝着驶来军卡落下,两辆卡车跟之前沈如松所在卡车一样猛打方向盘,一头撞进林子里。在惊骇欲绝的目光下,炮弹接二连三向连队打去!
“我们要打回去!”沈如松喊道。
频道里枪声嘈杂,陈潇湘尖锐的女高音倒是很明显,可是她并没有回应。
哪怕沈如松没接受过军官课程,基本的战术素养也让他明白过来这完全是一个局。有人操纵了兽潮冲击雷达站,在援军抵达前,甚至可能是对兽潮发起攻势时,雷达站就被敌人控制了。然后静默着,用兽潮把部队钉在原地,迫使在雨夜没有空中优势的情况下对付兽潮。
等到机动部队被兽潮缠住无法撤出时,另一部分敌人再偷袭处在后方的炮兵,炮兵只有一个排!仓促遭袭哪里应付的过来!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足以证明!肯定是弹药卡车炸开了!
一旦前线遭到后方射击,阵势就乱了!现在防御圈在收拢,在自己地盘上被自己人的炮打了,谁料的到这个?一个失误下来,阵型就散了,缺口就有了!
现在能抢回炮组阵地的只有他们了,存亡系在身上了!他的班是最靠近迫击炮的部队,哪怕是死,哪怕是全员覆灭,他也必须摧毁了迫击炮再死!
几秒钟内,沈如松便下定了决心。
光线太暗,打手势没有用,好在雷声停了,沈如松叫道:“火力压制!”
士兵们拉成散兵线,打出压制射击,逼迫暗处的敌人不好进一步移动,先凭借火力优势压缩住他们活动空间再说!
趁着这个机会,沈如松矮身翻滚到路边水坑,他半个身子都浸没在辐射浓度不低的污水里,不过他哪里有心思管这个?
他循着80式和75式传来声音的方向,观察到火光猛烈的一方必定是友军,沈如松探出半个脑袋,握着通讯器,吼叫道:“陈潇陈潇,听到没有!”
他甚至没空把陈潇湘的名字囫囵个说完。
连续呼叫了多次,陈潇湘终于回道:“姓沈的,我听到了!”
沈如松判断不出到底有多少敌人,因为林间到处零散枪焰,他只能确定哪片区域敌人较多一点。
“你的位置靠前!1班3班在你位置么?”
“在!一个左一个右!”
“我想处理掉炮兵!我要你吸引住,我绕过去!”
沈如松说的又急又快,吞掉不少字,但相处了快半年,打过两次战,默契感总归是有的,彼此听得懂对方想表达什么。
“我操!掩护!”
通讯器传来几声爆炸和骂声,随后陈潇湘又接通了,她叫道:“去!老娘挺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