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陈昂……”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沙哑,“他们太强了。我们……我们撑不住了。公司的资金,最多还能坚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们就会被彻底打穿。”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就在赵爱华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时,陈昂那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个小时,足够了。”
“守住发行价,不要让它跌破。我,在路上。”
“守住发行价,我,在路上。”
陈昂的声音,通过卫星电波,跨越数千公里的距离,清晰地传入赵爱华的耳中。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能抚平一切风暴的、令人心安的平静。
这股平静,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赵爱华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所有人都听着!”她猛地站直身体,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不计成本,死守28.8港元的发行价!一分钱都不能再退!”
未来美妆的资金,化作了最后的防线,在发行价的位置上,与空头的惊涛骇浪,展开了惨烈至极的阵地战。
与此同时,江城郊区的军用机场。
一架刚刚执行完任务、引擎还带着余温的军用运输机,在接到一道来自京城的最高优先级指令后,取消了所有休整计划。地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为它加满了燃油。
陈昂只身一人,提着一个寻常的黑色公文包,在一名军官的引领下,登上了这架庞然大物。没有随从,没有助理。
巨大的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四台大功率涡扇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架飞机在短暂的滑行后,如同一头挣脱了束缚的钢铁巨兽,呼啸着刺入云霄,朝着南方的天空,全速飞去。
机舱内,陈昂坐在简陋的座椅上,打开了公文包。里面没有文件,没有钞票,只有一个造型奇特、仿佛由无数发光数据流构成的透明数据板。
【量子AI金融分析核心】。
这是他用那箱珍藏的53年茅台,从“信息文明”的交易者那里换来的,一次性消耗品。
他没有去看香港股市那惨烈的厮杀,那只是棋盘的一角,是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诱饵。他的手指,在数据板上飞速划过,屏幕上闪现的,是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来自全球各大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流。
伦敦的布伦特原油期货,纽约的纳斯达克指数,法兰克福的欧元汇率……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在这片由0和1构成的浩瀚海洋中,精准地捕捉着那些即将到来的“风暴眼”。
两个小时后,香港,启德机场。
运输机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舱门打开,一股夹杂着海洋气息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一辆早已等候在此的黑色轿车,直接开到了舷梯下。
“陈先生!”德米特里亲自拉开车门,这位前克格勃上尉的脸上,也满是凝重。
“情况如何?”陈昂坐进车里,语气平静。
“很糟糕。”德米特里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快速汇报,“股价在28.8的价位反复拉锯,我们已经投入了超过十亿港币的资金,账户马上就要见底了。赵总他们,快撑不住了。”
陈昂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假寐。
未来美妆在香港的临时指挥中心,设在环球贸易广场的一间顶级写字楼里。此刻,这里已经不是指挥中心,更像是弥漫着绝望气息的战地医院。
操盘手们个个双眼通红,手指僵硬地搭在键盘上,却不敢再敲下任何一个买入指令,因为账户里,已经没有足够的子弹。
孙建业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那些“该死的外国吸血鬼”。
赵爱华则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对面联交所大楼上滚动的电子屏。那条代表着“未来美妆”股价的线条,像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心电图几乎快要被拉成一条直线。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陈昂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在溺水时,看到一根救命稻草的期盼。
陈昂没有理会任何人,他径直走到赵爱华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刺眼的屏幕。
“辛苦了。”他轻声说。
赵爱华的眼眶,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红了。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他这两个字面前,土崩瓦解。但她还是死死咬住嘴唇,摇了摇头。
“陈昂,我们……”孙建业刚想说什么,却被陈昂抬手制止了。
“我知道。”
陈昂转过身,迈步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你去哪?”赵爱华急忙问道。
“去跟全世界,打个招呼。”
写字楼下,早已被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密密麻麻,像一片钢铁丛林。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未来美妆”的创始人,出来宣布破产,或者狼狈地发表一份道歉声明。
当陈昂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时,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是陈昂!他出来了!”
“陈先生!请问未来美妆的技术造假是否属实?”
“贵公司是否已经资不抵债?有传言说你们马上就要申请破产保护!”
“乔治·金先生称你们是本世纪最大的金融骗局,您对此有何回应?”
无数个问题,像无数颗子弹,朝着陈昂倾泻而来。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要将人的眼睛刺瞎。
陈昂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台阶上,任由风暴席卷。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愤怒。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往下压了压。
神奇的是,他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原本嘈杂无比的现场,竟然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记者,都举着话筒和相机,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发言。
陈昂的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贪婪的脸,最终,他找到了那台正对着他的、来自香港电视台的直播镜头。
他看着镜头,就像在看着正坐在办公室里,欣赏这场好戏的乔治·金。
他开口了,只说了一句话。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传到了每一台电视机和收音机前。
“三天之内,我会让所有空头,倾家荡产。”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一秒钟后,记者们彻底疯了!他们像是被扔进了沸水里的鱼,爆发出比刚才激烈十倍的骚动!
狂妄!
这是所有人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