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卫国也凑了过来,他没有赫尔曼那么多的仪器,只是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陶瓷片的边缘。那冰凉而又坚硬的触感,让他这个搞了一辈子技术的老匠人,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想起了过去那么多年,为了向国外求购一点点特种材料而看过的白眼,受过的闲气。今天,他们终于用自己的双手,造出了比别人更好的东西!
“好啊!好啊!”梁卫国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哽咽,虎目含泪。
会议室里,孙建业一脚踹开门,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他看到这群技术宅男又哭又笑的癫狂模样,再看看赫尔曼手里那块其貌不扬的“破瓦片”,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成了?!”他扯着嗓子吼道。
没人回答他,但所有人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我操!”孙建业兴奋地一拍大腿,“成了!老子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走!都别待着了!我让厨房准备了庆功宴!今天谁要敢说一个‘不’字,就是看不起我孙建杰!赫尔曼!你这个老家伙,今天必须陪我喝两杯中国的‘生命之水’!”
赫尔曼闻言,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严谨的职业病让他忍不住开口:“孙先生,根据分析,您说的那种高浓度乙醇溶液,会对肝脏造成不可逆的纤维化损伤……”
“滚蛋!”孙建业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今天谁跟我讲科学,我跟谁急!咱们这是艺术!是胜利的凯歌!”
整个基地都沸腾了。
喧闹的庆祝中,陈昂却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没有参与狂欢,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另一块样品。那块幽蓝色的陶瓷片,在他眼中,正在分解成无数条未来的可能性。
藤原健介的“釜底抽薪”,看似凶险,却也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契机。一个让他彻底摆脱对外界依赖,将核心技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契机。他看向桌上那份从【盖亚废土资源回收站】交易来的资料,除了“第三代增材陶瓷复合粉末”,还有那块“碳化硅晶体生长基座”的残骸。
一个,是打造光刻机最坚固“骨骼”的无上神材。
另一个,是制造第三代半导体最完美“心脏”的起源之种。
他拨通了埃里克·詹森的内线电话。
“埃里克,来我办公室一趟,给你看个好东西。”
几分钟后,埃里克带着满身的酒气和一脸的疑惑走了进来。他的“超越计划”因为功率控制器被卡,进展缓慢,心情正烦躁着。
陈昂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晶体残骸推到他面前。
埃里克一开始没在意,随手拿了起来。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完美得不似天然造物的晶体切面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脸上的醉意和不耐烦在半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到了神迹般的震撼和狂热。
“单晶……碳化硅?这么大的尺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埃里克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像捧着圣物一样捧着那块晶体,双眼死死地盯着它内部纯净无暇的结构,“现在全世界的实验室,能生长出的最大尺寸也不过指甲盖大小!这东西……这东西是哪来的?!”
“我朋友那。”陈昂还是那句万金油式的回答,他指了指晶体,“现在,它是你的了。用它做‘种子’,能源的问题,我来解决。我需要你用最快的时间,给我造出足够大的高纯度碳化硅晶圆。我们的磁悬浮平台,需要一颗真正强大的‘心脏’。”
埃里克的大脑已经宕机,他看着眼前的陈昂,感觉自己像是在和魔鬼对话。这个东方年轻人,总能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些颠覆物理学常识的东西。他先前的所有技术瓶颈,在这个神秘的“种子”面前,瞬间变得像纸一样薄。
“我干!”埃里克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给我三个月!不!两个月!我要让那帮只会玩铁疙瘩的德国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未来科技!”
原本剑拔弩张的“赛马机制”,在陈昂的布局下,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赫尔曼的“稳健计划”团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超级陶瓷材料。他们立刻开始重新设计气浮平台的所有关键承重和运动部件。那种材料几乎为零的热膨胀系数和变态的刚性,让他们可以把机械精度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理论极限。
而埃里克的“超越计划”团队,则得到了开启新世界大门的钥匙。有了碳化硅晶体“种子”,他们可以制造出性能远超硅基器件的全新功率模块,彻底解决磁悬冷浮台的能源供应和控制精度问题。
两支原本相互看不顺眼的团队,此刻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不约而同地投入到新一轮的疯狂研发中。竞争仍在继续,但性质已经悄然改变。他们不再是争夺老板的宠爱,而是在两条不同的道路上,向着同一个辉煌的顶点,发起了冲刺。
与此同时,遥远的东京。
“日电光工”的总部大楼,气氛压抑得如同冰窖。
社长办公室内,一个年过六旬、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愤怒地将一份报告摔在地上。他面前,藤原健介深深地鞠着躬,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废物!蠢货!”老人咆哮道,“一个小小的金融丑闻,就让集团最重要的产品线陷入瘫痪!股价暴跌!我们成了整个行业的笑柄!而你,藤原君,你在欧洲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万分抱歉!”藤原健介的声音干涩无比。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精心策划的供应链绞杀,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失效了。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巴西的咖啡豆,和德国的光刻机,这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怎么会如此精准地,在同一时间点上,给了他致命一击。
这其中,透着一股让他不寒而栗的诡异。
“社长,那个中国的陈昂,非常不简单。”藤原健介艰难地抬起头,“他似乎能……预知未来。我怀疑,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预知未来?”老人发出一声冷笑,“藤原,你是被吓破胆了吗?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日电光工’的尊严,不容挑衅!他让我们蒙受了多大的损失,我们就要让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下方车水马龙的东京,眼神变得阴鸷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