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呼吸一窒。五五分成？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外贸公司凭借渠道优势，向来都是拿大头的。
陈昂伸出第二根手指，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第二，配方、生产、定价，所有核心环节，你们无权过问。我每个月给你们多少货，你们就卖多少。”
这已经不是合作，而是对方在给自己下达指令。
苏晚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刚想开口说这不符合规矩，陈昂却已经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说出了让她彻底失语的条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不要钱，或者说，我不要你们的钱。”陈昂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间简陋的办公室，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我需要你们动用外贸公司的渠道，帮我从西德、从日本，搞一批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苏晚晴下意识地问。
“二手的，淘汰的都可以。高精度车床、数控机床、光谱分析仪……只要是你们能搞到的精密仪器，用它们来抵货款。”
苏晚晴彻底被镇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陈昂。
她终于明白，对方的野心，根本就不在那一块小小的、能赚取外汇的肥皂上。
他是在用肥皂做诱饵，钓自己这条大鱼。
不，他不是在钓鱼。
他是在借自己的船，去打捞一片沉在海底的工业宝藏！他要利用国家最强大的外贸渠道，为他那看不见的工业帝国，输送最关键的血液！
这个少年，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时代的脉搏上，每一步，都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深远布局。
苏晚晴感到一阵无力，那是一种智商和格局被彻底碾压后的脱力感。她知道，这场谈判，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已经起了褶皱的西装，动作有些僵硬。
“你的条件……我需要回去请示领导。”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平静喝着茶的少年。阳光从破旧的窗户里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显得神秘而又高深莫测。
“陈昂……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夜。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红旗农机厂陷入一片深沉的墨色之中。
除了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风中摇曳，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光影，整个厂区寂静得只剩下远处田埂里传来的几声蛙鸣。
一道黑影，如同一只夜行的壁虎，贴着仓库的墙根，灵巧地避开了巡逻队手电筒扫过的光柱。
他的动作很专业，每一步都落在不会发出声响的虚土上，目标明确——存放着“神农一号”核心零件的库房。
锁孔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那是铁丝撬动锁芯的声音。
就在黑影推开门缝，即将闪身而入的瞬间，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他身后响起！
“干什么的！”
两道刺目的光柱，如同利剑，死死地钉在了他的身上。
巡逻的工人们从暗处冲了出来，手里的铁棍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黑影大惊失色，转身就跑，但没跑出两步，就被一记势大力沉的扫堂腿绊倒在地，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审问在孙建业的办公室里进行。
被抓的男人是个生面孔，起初还嘴硬，但在几个脾气火爆的老工人面前，那点江湖伎俩根本不够看。
半包烟的功夫，他就把什么都招了。
“是……是省机械厂的黄立国厂长……他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来偷……不，是来搞坏你们几件关键的零件……”
“砰！”
孙建业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搪瓷缸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后怕。
如果不是今晚巡逻队警醒，那后果不堪设想！
“欺人太甚！黄立国，我操你祖宗！”孙建业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明着不行，就来阴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陈昂坐在沙发上，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窃贼，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随着红旗厂的价值越来越高，“玉露皂”的名声越来越响，盯上这块肥肉的，绝不止一个黄立国。贼偷、商业间谍、破坏者……这些属于现代工业的阴暗面，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纷至沓来。
只靠加派人手，累死也防不住。
他需要一双眼睛。一双悬在天空，能洞察厂区每一个角落，让所有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的……工业之眼。
当晚，陈昂再次进入了那个神秘的交易空间。
光幕亮起，熟悉的文字跳动。
【星海拾荒人：嘿，朋友，又见面了。这次想要什么？反物质炸弹的说明书，还是曲率引擎的保养手册？】
陈昂直接忽略了对方的调侃。
【孤帆：我需要一套安全监控系统。】
【星海拾官人：简单！离子感应矩阵，量子幽灵无人机，空间褶皱探测器，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你的地盘！友情价，一艘歼星舰的能源核心就行。】
【孤帆：不。】
陈昂的回复简洁而坚定。
【孤帆：我不要那些东西。我要一套二十一世纪初期的，基于模拟信号的，最原始的闭路电视监控系统全套方案。包括摄像头、录像机、显示器的全部电路图、元件清单和组装说明。最关键的一点，它所有的元器件，都必须能在1984年的中国，用现有的电子元件组装出来。】
光幕那头，沉默了。
过了许久，对方才发来一行带着古怪情绪的文字。
【星海拾荒人：……朋友，你总能让我大开眼界。放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要，非要去垃圾堆里刨一碗馊了的米饭。你是第一个向我求购‘古董’的人。】
交易很快完成。
一份庞大到足以让这个时代任何一个电子工程师都为之疯狂的数据流，涌入了陈昂的脑海。
那是一份真正的“天书”。
第二天，孙建业被叫到了陈昂的办公室。
陈昂将十几张画满了各种复杂电路图和符号的纸，推到了他的面前。
“孙厂长，从今天起，成立一个‘安保技术科’。”陈昂的语气不容置疑，“从厂里找几个对无线电、半导体最痴迷，手最巧的年轻人。让他们放下手里的活，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就关起门来，给我把图纸上的这些‘盒子’，全部造出来。”
孙建业拿起图纸，看得头晕眼花，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在他眼里跟天书没什么区别。
“老板，这……这是啥玩意儿？”
“厂里的眼睛。”陈昂淡淡地说道。
这件事在厂里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钱解放和王铁拳两个老师傅，特意凑过来看了看那些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