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倒想听听，资本家的走狗，能说出什么花来。”克劳斯冷哼一声。
孙建业可不管那一套，他让陈昂翻译，直接开门见山。
“你们担心什么？我一条一条给你们捋清楚！”
“第一，怕裁员？”孙建业伸出一根手指，“我告诉你，不但不裁员，我们还要扩招！赫尔曼先生的新技术，你们都看到了吧？那是全世界独一份！未来的订单，会像雪花一样飞过来！到时候，我只怕人手不够，机器不够！你们谁要是想走，我还不放呢！”
“第二，怕降薪？”孙建业伸出第二根手指，“放屁！所有人的工资，从今天起，上调百分之三十！拖欠的工资和奖金，今天下午，就全部打到你们账上！我们未来科技，不差钱！我们只缺能干活，能干好活的工人兄弟！”
“第三，怕我们把技术偷走，就关门大吉？”孙建业伸出三根手指，然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你们把我们华夏人，当成什么了？小偷吗？我告诉你们，我们是来学习的，是来合作的！我们有自己的‘女娲计划’，你们有你们的‘工业4.0’（陈昂临时编的词）。我们一起，把这家公司，做成全世界最牛的光学企业！到时候，你们的孩子，会因为你们是‘卡尔·恩斯特’的员工，而感到骄傲！”
孙建业的这“三板斧”，简单，粗暴，但有效。
没有虚伪的安抚，没有复杂的条款，全都是最实在的干货。
加薪，发钱，扩招，画大饼。
德国工人们的表情，明显松动了。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叫做“期待”的情绪所取代。
克劳斯也被孙建业这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批判资本罪恶的理论，结果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用钱和未来，把他的话全堵了回去。
孙建业看着克劳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走上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伸出他那只布满老茧和机油印记的肉掌，重重地拍在了克劳斯的肩膀上。
“老兄，别苦着个脸了。咱们工人阶级，在哪都一样，求的不就是个安稳日子，活得有尊严嘛。以前你们给西边的资本家打工，现在，你体验一下，给我们东方来的‘同志加兄弟’干活，有啥不一样！”
陈昂把这段话，原汁原味地翻译了过去。
尤其是“同志加兄弟”这个词，让克劳斯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孙建业那真诚而热情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已经被“收买”了的工人们，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柔和了下来。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做出了一个让CEO胖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举动。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那只同样粗糙有力的大手，和孙建业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好！”克劳斯沉声说道，“我就信你一次！但是记住，如果你们敢欺骗我们，德国工人的铁拳，随时会让你们知道厉害！”
孙建业哈哈大笑，用力地晃了晃两人握着的手。
“放心！我们中国厂长的肉掌，也从来不是吃素的！”
一场足以让收购案搁浅的工会风波，就这样，被孙建业用一种极其“不科学”，但又极其有效的方式，给化解了。
赫尔曼·施耐德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窗户，看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
他看到那个咋咋呼呼的中国老头，正和最难搞的工会主席克劳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好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他再回头，看看办公桌上，那份陈昂留下的，关于“沉浸式光刻技术”的初步构想文件。
他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或许，把“卡尔·恩斯特”的未来，交给这群神秘而强大的东方人，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不仅不是终点，反而，可能是一个伟大新纪元的，开始。
收购尘埃落定，工会的风波也平息了下去。
“卡尔·恩斯特”这家百年老店，如同一台重新加满了油，并更换了核心引擎的精密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第一批来自华夏的“种子”，很快就抵达了耶拿这片肥沃的“土壤”。
那是五十名从全国各大高校和科研院所，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天才。他们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每个人都怀揣着一颗报国之心，和对未知知识的无限渴望。
当他们第一次走进“卡尔·恩斯特”那堪称艺术品的超精密车间时，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种震撼，不仅仅是来自于设备的先进，更来自于一种深入骨髓的工业文化。
每一台机器，都擦拭得一尘不染。每一件工具，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每一位德国工程师，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谨和专注。
文化冲突，在所难免。
一个来自清华的年轻博士，因为在操作一台价值连城的离子束蚀刻机时，没有严格按照操作手册，提前预热十五分钟，而被赫尔曼·施耐德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了半个小时。
“你们对待科学，就是这种态度吗？这是在犯罪！是对精密仪器的亵渎！”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气得浑身发抖。
年轻的博士，在国内也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场就红了眼圈。
关键时刻，孙建业这个“政委”的角色，就体现出来了。
他把所有中国学生召集到一起，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思想动员大会”。
“哭啥？委屈啥？人家骂错了？”
孙建业的眼睛一瞪，比赫尔曼还吓人。
“脸，是自己丢的，也是自己挣回来的！人家为什么瞧不起咱们？因为咱们以前没干过，没人家熟练！这不丢人！”
“丢人的是什么？是挨了骂，还不服气，不想着怎么学回来，光记着仇！那才是真正的窝囊废！”
老厂长指着车间里的德国人，唾沫横飞。
“都给我看，给我学！把他们怎么走路，怎么拧螺丝，甚至怎么上厕所的规矩，都给我学过来！把他们脑子里那些宝贝疙瘩，一点不剩，全给我掏干净了带回去！谁要是偷懒，别等德国人骂，我先把他腿打断！”
一番话，骂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也骂醒了所有人的斗志。
从那天起，整个中国团队的风气，焕然一新。
他们成了车间里最勤奋的人。每天最早来，最晚走。德国师傅喝咖啡休息的时候，他们在围着机器研究图纸。德国师傅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时候，他们在会议室里开会，讨论一天的学习心得。
他们的执着和拼命，连最刻板的德国工程师，都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