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不够用，试了才知道。”方华仁眼中闪着光，“我们不能等到所有条件都完美了再动手。科学研究，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寻找正确路径。我们先用‘FH1’合金，造一个1:10的微缩反应腔体，进行一次点火测试。”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命令下达，整个未来科技集团都为这个神秘的“盘古之心”项目服务。最好的钢材，最精密的机床，最优秀的工人，全部向地下基地倾斜。
三天后，在严格的保密措施下，第一炉“FH1”合金成功出炉。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色，在灯光下闪烁着沉稳的光泽。
又过了五天，在梁卫国亲自监督和操作下，一个只有篮球大小，但结构异常复杂的微缩反应腔体，被制造了出来。它被小心翼翼地安装在了一个布满了各种传感器和管线的测试平台上。
点火测试的日子到了。
陈昂、孙建业，以及项目的所有核心成员，都聚集在厚厚的防辐射玻璃观察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各单位注意，测试倒计时开始。”梁卫国拿着对讲机，声音沉稳，但紧握的指关节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
“能源系统，正常。”
“冷却系统，正常。”
“数据采集系统，正常。”
“……倒计时，十，九，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观察室另一头那个小小的金属球。
“三，二，一，点火！”
随着梁卫国一声令下，操作员按下了红色的按钮。
一道微弱的蓝光，瞬间在反应腔体的中心亮起，如同黑夜中诞生的一颗星辰。
“成功了！”有人忍不住低呼出声。
控制台前，各项数据开始飞速跳动。
“能量场已生成！”
“温度急剧上升！一千度，三千度，五千度！”
“压力稳定！腔内粒子活性正在增强！”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虽然只是微缩版，但这意味着，冷核聚变的原理是可行的！他们真的触碰到了神之领域的门槛！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钟。
“警报！警报！腔体材料应力超过阈值！”
“温度失控！已经突破一万度！‘FH1’合金正在发生晶格异变！”
“能量场崩溃！快！切断能源供给！”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
观察室里，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线下坠。而测试平台上的那个暗金色小球，表面的光泽迅速黯淡，随即，一道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从内部蔓延开来。
“砰”的一声闷响，虽然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反应腔体，裂了。
第一次点火测试，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实验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前一刻还洋溢着的热情和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几个年轻的技术员，脸上满是沮丧和茫然。
失败的残骸被机器人取了出来，放在了方华仁和梁卫国的面前。那道裂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嘲笑着他们的不自量力。
“问题出在哪里？”陈昂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没有丝毫的责备，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方华仁脸色苍白，他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一块碎片，仔细地观察着断裂面。良久，他才颓然地摇了摇头。
“是我太想当然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自责，“‘FH1’合金，根本不行。它就像一个纸糊的堤坝，根本挡不住冷聚变那瞬间爆发出的能量洪流。我们模拟出了一万度的高温，但图纸上标注的，稳定运行时的核心温度，是这个数字的十倍以上。材料，我们的材料，差得太远了。这不是靠着优化配比就能解决的，这是基础材料科学上的代差，是天堑！”
梁卫国也叹了口气：“我们试过用磁场约束，但是以我们现有的供电和控制技术，根本无法生成并稳定住那么高强度的约束场。它对控制芯片的运算速度和反应时间要求太高了，我们手里的芯片，连万分之一秒的延迟都做不到。”
一个又一个的难题被摆在了桌面上，每一个，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气氛变得无比压抑。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图纸上那个神话般的科技之间，隔着一条多么遥远的银河。
“所以，我们现在面临两个核心问题。”陈昂总结道，“第一，我们需要一种能承受超高温高压的超级材料。第二，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处理芯片来构建更精密的控制系统。”
他看着士气低落的众人，非但没有失望，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了然。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让他们亲手撞一次南墙，他们就不会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意义有多么重大。
“失败，是最好的老师。”陈昂的声音，重新注入了力量，“它告诉我们，路走错了。但它也帮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的选项。现在，我们知道了，单纯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闭门造车，是造不出‘盘古之心’的。”
他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投向了北方的那个红色巨人。
“既然我们家里没有能铸造神剑的玄铁，那我们就去外面找。既然我们没有，但别人有，那我们就可以去拿。”
方华仁猛地抬起头：“陈总，您的意思是……”
“方专家，梁总工。”陈昂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收拾一下行李，准备出趟远门吧。我听说，西伯利亚的冬天虽然寒冷，但那里的一些旧仓库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他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也投向了地图上那个广袤而神秘的国度——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
那里，正值凛冬将至。一个庞大的帝国，正在风雨飘摇中，走向它最后的黄昏。
而黄昏，恰恰是拾荒者们最活跃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