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星重工的展台恢复了些许人气，周鹏虽然依旧面色不佳，但眼底总算有了一丝“果然如此”的快意。赵爱华站在远处，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为陈昂的鲁莽和天真感到惋惜。
所有人都认为，这颗短暂划过夜空的流星，已经熄灭了。
沪市和平饭店，顶层总统套房。
山田雄一端坐在落地窗前，面前的茶具是名贵的有田烧，茶香袅袅，如同他此刻胜券在握的心情。窗外，是黄浦江的万千气象，尽收眼底。
“社长，消息确认，未来科技已经停止接单。他们的负责人孙建业，正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高价求购人造金刚石。”助理恭敬地汇报道。
山田雄一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他用竹夹捻起一小撮茶叶，动作优雅而从容：“困兽之斗罢了。通知下去，继续抬高价格，我要让他连一颗金刚石粉末都买不到。年轻人，总要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欣赏着猎物在陷阱中徒劳的挣扎。他已经准备好了最苛刻的收购合同，只等那个叫陈昂的年轻人，卑微地敲响他的房门。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张更大的网，已经悄然张开。
沪市郊区，一家几乎被人遗忘的国营陶瓷研究所。
院子里杂草丛生，实验楼的墙皮斑驳脱落，空气中飘着一股尘封和落寞的味道。
苏晚晴动用了她在沪市的所有人脉，才找到了这个濒临倒闭的地方。当陈昂和梁卫国走进那间昏暗的实验室时，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老花镜的老教授，正对着一台破旧的烧结炉发呆。
“张教授，我们想跟您合作一个项目。”陈昂开门见山。
张教授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似乎对一切都已麻木：“合作？你们看，我这里除了这堆破铜烂铁，还有什么值得合作的？”
梁卫国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名为“聚合钻石氮化硼”的图纸和理论资料，铺在了落满灰尘的实验台上。
起初，张教授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一秒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三秒后，他猛地摘下老花镜，用衣角粗暴地擦了擦，又重新戴上，整张脸几乎要贴在图纸上。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干枯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顺着图纸上那些匪夷所思的分子结构式和合成路径，一点一点地移动。那不是在看一张图纸，那是在朝圣一条通往神域的道路！
“这……这是……”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不可能……这种理论……太超前了……上帝啊，这是谁想出来的？！”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陈昂，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重新燃起了足以烧穿钢铁的火焰！
“我做！倾家荡产我也要做！”张教授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激动得浑身发抖，“设备不够，我去找老朋友借！人手不够，我把退休的老伙计们全都叫回来！只要能让它变成现实，我这条老命搭进去都值！”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在展会的采购商圈子里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未来科技的陈总急疯了，愿意出比三井高两成的价格收购高等级人造金刚石！”
孙建业按照陈昂的剧本，演得惟妙惟肖。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逢人就诉苦，脸上写满了焦虑和绝望，就差抱着人的大腿哭了。
消息传到山田雄一耳朵里，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哦？还要加价百分之二十？”他玩味地敲着桌子，“看来，是快要被逼到悬崖边了。很好。”
他立刻指示手下，动用更多的资金，以碾压性的价格，将市场上最后一批人造金刚石也扫入囊中。他要的，不仅仅是胜利，更是一场彻底的、让对手毫无翻身之力的羞辱。
三天后。陶瓷研究所，高温高压合成实验室内。
空气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在一阵刺耳的泄压声后，烧结炉的舱门缓缓打开，一股白色的热浪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教授和梁卫国，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哆哆嗦嗦地用机械臂，从炉膛深处夹出了一个模具。
打开模具。
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深黑，带着一种奇异哑光质感的微小零件，静静地躺在其中。它不像钻石那般璀璨，却散发着一种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
这就是“聚合钻石氮化硼”超硬复合陶瓷喷嘴！
梁卫国颤抖着手，将其捧在掌心，仿佛捧着一件绝世的圣物。一行滚烫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潸然而下。
成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在他手中诞生了！
展会最后一天。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准备收拾行囊离去时，未来科技的展台，突然撤下了那块“暂停接单”的告示牌。
取而代джи之的，是一块鲜红的横幅，上面的字，嚣张得像是在燃烧！
——“革命性技术突破，‘聚合陶瓷喷嘴’问世，成本减九成，性能增三倍！”
紧接着，陈昂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颗黑色的新喷嘴，安装到了水刀上。而切割台上摆放的，不再是钢板。
是一块厚达十五公分的钛合金板！航空母舰甲板用的材料！
全场哗然！
山田雄一闻讯赶来，当他看到那块钛合金板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陈昂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只是平静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咻——！”
比之前尖锐数倍的呼啸声响起，那道细微的水线，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悍然射出！
没有火星四溅，没有剧烈摩擦。
水线接触钛合金的瞬间，那坚不可摧的金属，就像热刀下的奶酪，被无声无息地、干净利落地瞬间洞穿、切开！
平滑！流畅！暴力到了极致！
当那块被切下的钛合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露出镜子般光滑的切口时，整个世界都疯了！
如果说之前的技术是震惊，那么眼前的这一幕，就是神迹！
山田雄一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而陈昂的下一句话，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未来科技宣布，”陈昂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清晰而又冰冷，“‘聚合陶瓷喷嘴’，将以人造金刚石喷嘴十分之一的价格，面向全球，无限量供应！”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核弹，在山田雄一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完了！
他囤积在手里的，那些用天价收购来的人造金刚石，在一瞬间，从价值连城的战略物资，变成了一堆无人问津的、烫手的工业垃圾！
数百万美元的亏损！东京总部的咆哮！竞争对手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