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德国？”苏晚晴和赵爱华同时一愣。
“去谈判吗？”苏晚晴下意识地问道，“可是我们的筹码……”
在她们看来，现在去德国，无异于羊入虎口。对方摆明了就是要吃定你，还能谈出什么结果？
“不。”
陈昂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两位神情各异的得力女将，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看到未来。
“我们去他们的老巢，不是去乞求和解的。”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对手不寒而栗的玩味。
“我们是去卖给他们一样东西。”
“一样他们倾家荡产也想得到，一样他们无法拒绝，甚至会把那份可笑的水刀专利双手奉上，求着我们卖给他们的东西。”
德国，斯图加特。
这座城市的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股机油与金属混合的厚重气息。天空是工业时代特有的铅灰色，细密的冷雨飘洒下来，打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溅起一层湿冷的薄雾。
街道上，一辆辆崭新的奔驰、宝马悄无声息地滑过，车身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晕，像一头头蛰伏在钢铁丛林里的猛兽。这里是德意志工业的心脏，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牵动着世界市场的脉搏。
苏晚晴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却依然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她看了一眼身边只穿着一件薄衬衫和单西装的陈昂，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橱窗里一块精密到令人发指的机械手表，神情平静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这种平静，让苏晚晴愈发焦虑。
“老板，”她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行程单，递了过去，“已经和诺兰德公司的法务主管约好了，下午三点，在他们的总部。这是我们准备的谈判预案……”
陈昂没有接，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份行程单。他的目光从那块手表上移开，落在了苏晚晴凝重的脸上。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将那份凝聚了她数个不眠之夜心血的行程单，从中间轻轻撕开，再撕开。
“嘶啦——”
纸张碎裂的声音，在湿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今天，不去诺兰德。”陈昂的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苏晚晴的呼吸一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去？那我们来斯图加特……”
“我们去见另一个人。”陈昂说着，转身朝一个与诺兰德总部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半小时后，一栋造型冷峻、充满包豪斯风格的玻璃幕墙大楼前，苏晚晴仰头看着楼顶那巨大的银色徽标，彻底愣住了。
“博格集团！”
这个名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她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如果说诺兰德工业是重型机械领域的雄狮，那博格集团就是汽车核心零部件领域的猛虎。两家公司在柴油发动机、精密传动等多个领域是生死大敌，彼此间的商业间谍战和专利诉讼，激烈程度堪比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来德国，不去找债主，反而直接找债主的死对头？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商业逻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这已经不是冒险，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玩火！
“老板，这太……”
“你以为，我们能凭什么坐上诺兰德的谈判桌？”陈昂打断了她，反问道，“凭那份被他们驳回的专利？还是凭我们那点可怜的家底？”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苏晚晴内心的所有不安。
“想要让狮子放下嘴里的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一头更饥饿的猛虎出现在它身后。”
陈昂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的复印件，递给苏晚晴。那是一封他亲笔写的信，收件人正是博格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卡尔·施密特。
信的内容并不长，却字字诛心。它没有提任何合作，而是用一种近乎上帝视角的口吻，精准地指出了博格集团现有的‘风暴’系列柴油机，在热效率和氮氧化物排放上存在的三个致命缺陷，并断言，若不解决，两年内，博该技术必将被市场淘汰。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话。
“我有你们需要的未来。”
苏晚晴握着那封信，手心沁出了冷汗。她终于明白，陈昂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更高的维度上。
博格集团，顶层CEO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斯图加特的工业全景。卡尔·施密特，一个年近六十、有着日耳曼人典型严谨与傲慢的男人，正端着一杯咖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东方人。
他的桌上，就放着那封让他夜不能寐的信。
“陈先生，”施密特放下咖啡杯，声音低沉而有力，“你的信很有趣，像一个巫师的预言。但博格集团从不相信预言，我们只相信数据和实力。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解决我们上百名顶尖工程师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的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怀疑。
陈昂没有丝毫的胆怯或紧张。他只是笑了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卷图纸，轻轻地放在那张价值不菲的红木办公桌上，推了过去。
动作从容，仿佛只是在递一份报纸。
“施密特先生，这项技术，我称之为‘第三代压电晶体式高压共轨’。”
陈昂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里。
“它能让你们的柴油发动机，燃油效率凭空提升30%，峰值功率提升25%，并且，可以轻松通过未来二十年，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国家最严苛的排放法规。”
施密特眼中的怀疑更浓了，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然而，他身旁那位头发花白、博格集团的首席技术官汉斯，仅仅只瞥了一眼图纸展开的一角，整个人就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的脸色瞬间由涨红变为煞白，猛地扑了上来，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死死地按住那份图纸，仿佛那不是纸，而是神迹降临的圣物。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贪婪地扫过图纸上那些匪夷所思却又逻辑严谨的结构设计，嘴里不受控制地用德语疯狂地喃喃自语：
“（我的上帝）……不可能……这……这是魔鬼的杰作！不，这是上帝的设计！”
卡尔·施密特脸上的傲慢与怀疑，瞬间凝固。
他看着自己首席技术官那近乎癫狂的反应，再看看眼前那个眼神平静如深潭的东方青年，一个念头疯狂地涌上心头。
他知道，一个足以改变世界汽车工业格局，一个能将死对头诺兰德工业彻底踩在脚下的机会，像一块天外陨石，毫无征兆地砸在了他的办公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