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守在殿外，看乔松玉这表情就知道里头肯定又有不愉快。但是他跟着乔松玉这些年，基本上什么大世面都见过了，也不慌不急的。将氅衣给乔松玉披上，闭着嘴跟在后头。
“纪明，你说这些人图个什么呢？”乔松玉阴沉着脸，走在前头。他需要找个人说两句话，他不想被姚元白看到这幅表情。“天天让我不高兴，他们就高兴了吗？”
北风迎面吹来，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新年鞭炮的硝烟味道。乔松玉的衣摆被冷风吹得猎猎响。
身后的纪明也不搭话，大多数时候，乔松玉这么说话，不是想要他去开导，只是想要找个发泄的地方。
主仆二人脚步很快，接引的小太监须得一溜小跑才能跟得上。
“世子哥哥。”一个红色的奶团子一阵风似的撞到了乔松玉腿边，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
腿上传来温热软绵的触感，乔松玉顿住脚步，低头一看。就看到萧丰奕正睁着大眼睛，抬着小脸眼巴巴的望着他。
小脸蛋肉鼓鼓白嫩嫩的。乔松玉矮下身子，一把将他抱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个小东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在外头玩的吗？”
萧丰奕伸手也捏乔松玉的鼻尖，“我在那头看宫人们逗猫，看到你出来就跑过来了。”肉乎乎的小手指向御花园的角落。
小孩子真是天真烂漫。纵然乔松玉有百般千般的憎恨身上这身皇室血统，可是碰到萧丰奕这种未经雕琢和污染的孩子，还是狠不下心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抱着一只稚兔，柔软而充满依赖，都是软绵的触感，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防。
“行了，我要出宫回去了。你下去玩儿吧。”乔松玉要把萧丰奕放下，可是孩子却伸着短短的胳膊搂着他脖子，怎么都不撒手。
“不要，我要世子哥哥陪我玩儿。”萧丰奕将小脸蛋儿凑近乔松玉的下巴，在上头蹭来蹭去，“不要出宫。”
乔松玉被他缠的有些没办法。可是姚元白还等在宫门口，连午膳还没吃。这么一打岔，乔松玉身上的戾气也随着北风吹散。
他轻轻拍了拍萧丰奕的小屁股，“听话，我今天有事儿。等下次再陪你。”
萧丰奕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委屈巴巴的撅着小嘴儿，“好吧，你可不能骗我。还有玉环，你说下次给我带来的。我都记着呢。”
这么个小人儿，撅着小嘴，一脸小鼻子小眼儿的委屈样子，乔松玉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我记着呢。下次一定给你带来。带个十个八个的，随你摔着玩儿。”
萧丰奕这才笑了起来，一笑起来，左侧颊边还有一个笑涡，看起来天真而烂漫。“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乔松玉将他递给身边的宫人，“带小皇子去玩，别让他乱跑摔到了。”
真是难得的温柔。
宫人抱着萧丰奕越走越远，那孩子还忍不住转过头眼巴巴的望着他。乔松玉给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看的心头软了半截。
直到走远了，乔松玉才抬脚往宫门外走去。
“世子，这个小皇子倒是天真烂漫，可爱的紧。”纪明跟在后头低声道。
乔松玉理了理衣襟，点头，“是的，这孩子倒是天真可爱。”他不禁想起自己的计划，看来得为这个孩子留条后路才是。
若真是一路走到自己算计的那样，怕是到时候也留不住。趁早打算才是。
朱红色的宫门朝两旁打开，门侧边乔王府的马车停在众多马车之中。
大年初一，文武百官照例要进宫给皇帝拜年，这时候宫门口一片热闹。
乔松玉调整了一下表情，冷冷的走在众人之中。一路走过去，众人看到他都寒暄着给他百年。他只淡淡的点点头，连寒暄都嫌烦。径直上了马车。
文武百官都怕这个混不吝，他走的快，众人心头的一口气松的也快。
“你回来了。”姚元白掀开帘子，伸出白玉似的手，将乔松玉拉上马车。
马车里温热，充斥着姚元白身上淡淡的松香味道。乔松玉惬意的动了动鼻翼，深深呼吸了一口。仿佛那皇宫大内的空气都让他厌恶，让他恶心。
“嗯，饿了吧？”乔松玉靠在姚元白肩头，伸手环住他的腰，很疲惫的样子。
姚元白转过头，在他额头上浅浅的亲吻了一下，“不饿。你饿不饿，我带了点小点心。”
说着就伸手在边上食盒里拿了一碟杏仁酥，捏了一块递给乔松玉，乔松玉张口咬住，又凑到姚元白的唇边，一人一半，将这杏仁酥吃了下去。
姚元白咽下口中的事物，替乔松玉擦了擦嘴角，“宫中之行可还顺利？”
乔松玉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姚元白的手，“不就是老把戏。每年都要演这么一遍，他们演的不累，我看的都累。”
“可是我看你今日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戾气。”姚元白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黑色的眼眸看着他，满含温情。
乔松玉想到萧丰奕，笑了一声。“今日碰到个好玩的事情。皇帝的老来儿，就是那个萧丰奕。你当年离京的时候他还没出声，如今也不过四岁。以往见得少，或者就是远远看一眼。今日进宫，他正好在那玩，就巴巴的往我跟前凑。”
说着，乔松玉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腰部，“你看，又要我抱，又拿我的玉佩玩。一下子摔的稀碎。等出来的时候又碰到，远远地就朝我腿上扑。这个小东西还挺有意思。”
“那还真是挺有缘的。难得小孩子这么亲近一个人。”姚元白顿了顿，“还是血脉之间有感应的。”
乔松玉很讨厌别人提他的血脉。这话若是丞帝说出来，他也会因为觉得讽刺而反唇相讥。可是此刻从姚元白嘴里说出来，听着倒不那么刺耳，“是呀，我也这么想。不然你说，我这么一个阴恻恻的人，大人见了倒还退避三舍，怎么那么一个小东西倒是一点都不怕呢。”
马车慢慢的开始往乔王府别院驶去。各家的马车看到乔松玉的车子都赶紧让了开来。唯恐一个躲让不急，就在这大年初一宫门口被乔松玉的家将砸了车子。
殊不知，温香暖玉在怀，乔世子纵然再放荡不羁，也不至于不解风情到下车去和这帮老头起冲突。
“今日是你生辰，你想要什么？”乔松玉捏着姚元白的手，一点点的摩挲他手上冷白的皮肤。车内温热，姚元白皮肤白皙，皮下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那双手修长，纤细，却不似女子的双手。指腹上有些薄茧，指节凸出，有着与女子柔软相悖的美感。
姚元白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车顶，“还没想到。也没想过。”
这么多年也没过过生辰，顶多就是在这一天吃一碗长寿面。若不是这生辰正好每年都赶在初一，姚元白估计早就把它抛之脑后了。
“怎么能没想过呢？”乔松玉将他的指尖揉的温热，原本淡色的甲床也泛着粉红色。“你要好好想想，以后每年都要好好想。既然我们都要暮暮朝朝，我就要陪你过好每一个生辰。”
姚元白侧过头，正对上乔松玉的眼。二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么霸道，连我想什么都要管么？”姚元白手指一蜷，将乔松玉的手指捏在掌心。“花了银子买了人，连心都要买了来。乔世子，你这生意做得不亏啊。”
乔松玉顺势挠了挠姚元白的掌心，脑袋在他颈窝里拱了拱，“可不，你家世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乖乖的呆在我身边。”
姚元白被他闹得心头暖烘烘的。自从家败后，这些年都没过过这么热乎的年了。有好酒佳肴，还有深爱的人在侧。“行了，你说吧，送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你这么说，那我还真得好好想想。”乔松玉还真的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遍，突然福至心灵，“得，我知道送你什么了。”
姚元白被他整的一愣一愣的，这乔松玉的跳跃思维他还是有些跟不上，“什么？”
“不告诉你。但我觉得你肯定喜欢。”乔松玉在姚元白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环着他的腰，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
晚间，乔王府别院。乔松玉和姚元白面对着面吃面。
“今年，你真是多病多灾。这碗长寿面得好好吃，一点儿都不能断。我等着你长命百岁，和我长相厮守呢。”乔松玉在灯光下，看着姚元白温润的脸。
姚元白用筷子挑了挑那一碗面条，上头码着切得细细的笋丝和云腿，看着味道不错。“好，那你也别盯着我，你这么看着我都吃不下了。”
“那可不成，今日你是寿星，我可得好好看看。”乔松玉也不动筷子，就这么盯着他。
姚元白拗不过他，就低下头吃面。长寿面搓的很长，一根面条盘盘绕绕在碗里，吃了好半天才全部吃完，还要不能断。他吃了多久，乔松玉就盯了多久。
“味道如何？”乔松玉有些期待的问。
姚元白掏出帕子擦嘴，“挺不错的。不过和厨娘往日的习惯不太一样，这笋丝焯水时间长了点，没了涩味，挺好的。”
乔松玉听他这么说，就笑的开心。“这就是你家世子送你的礼物。”
“你做的？”姚元白瞪大眼，指着碗问。
乔松玉点头，“是呢，你下午小憩的时候我就来忙了，看着简单，但做起来也不简单。你喜欢我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