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火渐灭,乔松玉探手去解姚元白的衣带。
姚元白僵硬着身体,躺在他身边。感受到他的动作,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乔松玉的手,“世子,自重。”
乔松玉埋在姚元白颈窝间细嗅他皮肤上的味道,慵懒的说:“我什么都不做,只是帮你宽衣,你这样衣冠整齐的睡在床上不难受么?”
二人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姚元白刚回来的日子,中间那段互通心意的时光快的如白驹过隙,根本来不及捕捉,就又冷了下来。
窗扉开着,夜风轻轻拂过。姚元白按下乔松玉的手,“不劳世子费心。”
乔松玉不肯放手,捏着衣带的一边,怎么也不肯松手,“你是想等我睡着就自顾自走掉么?”
“……”姚元白很少撒谎,他觉得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很无趣,所以他不打算回答乔松玉,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不说话,就代表是,对不对?我和你说,你别想从我手里跑掉。那么你告诉我,那个女子是谁?”乔松玉在姚元白颈间蹭了蹭,眯缝着眼,嘴唇划过姚元白的耳垂,激的姚元白浑身一阵颤抖。
屋里黑的很,月光洒进来也照不进床幔深处。姚元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告诉你。”
“哦?这么护着?是以前在京中的相好吗?这才回来几日,就迫不及待的去见了?”乔松玉捏着衣带的手松开,克制着心中的怒火。
“松玉,你别乱猜。”乔松玉的手伸到了姚元白的衣襟里,姚元白脑中一时间空白了一阵,他不能确定乔松玉到底要做什么。精神一紧张,说话时,也就没有了往日的疏离,甚至都没有称乔松玉为世子。
乔松玉抽掉了姚元白的衣带,伸手一掀,将他的外袍脱掉,扔到了帐外。这些年他四处浪荡,脱衣服的技术已经练习的很是纯熟,姚元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穿着里衣被揽进了被子里。“早些休息吧,夜沉了。”
这可怎么睡?前几日的争执仿佛就在眼前,这个人居然就能这么不计前嫌?姚元白实在不能理解乔松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喝了点酒,就忘掉了所有不开心?
姚元白手指微微蜷着,僵硬的平躺在外侧,乔松玉挨得他很紧,二人在锦被下身体靠在一起,乔松玉温热的体温逐渐暖了姚元白。
可乔世子却没有任何尴尬的自觉,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在他的腰间摩挲,头伏在他的颈间,温热的气息洒在姚元白的耳根颈窝,搔的姚元白内心微动。
“世子,你且往里面睡一些,别挨得我这么近。酒气太重了。”姚元白忍无可忍,伸手将乔松玉的头往里面推了推。却没曾想乔世子做了一个浪荡的行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姚元白的掌心,姚元白感受到手心中濡湿的触感,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去。
“唔,就这么睡吧。”姚元白被舔得心如擂鼓,那只手在身侧握紧成拳。而犯案人却像毫不知情,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酒气与缱眷。
二人贴的那么近,可是心却隔着那么多的不可言。
安静了一炷香,谁都没有再说话,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姚元白还是没睡着,他听着乔松玉的呼吸声,心烦意乱。
“元白,你且告诉我,今日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冷不防间,乔松玉清清冷冷的又问了一遍。“我今日看到你抱着她了,她把头靠在你的胸前。”
“世子,这些事都是我的私事。我抱谁搂谁,好像都应该和世子无关。难道主家还要管下人的姻亲么?”姚元白懒得解释,他不想让乔松玉知道温如言的身份,他怕影响这个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少女,也怕乔松玉动用关系,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古塔温县丞为难。
乔松玉猛地翻身,将姚元白压在身下,“若是普通的家仆,我自然不会关心。可是如今你是我榻上客,我过问一下有问题吗?”他逼视着姚元白,呼吸近在咫尺,鼻尖都快顶到一起。
姚元白别过脸去,乔松玉喝了酒,真是不可理喻。
可是却被人捏着下巴,掰过了头,“看着我说,别躲。”
姚元白冷笑道:“世子,你今日出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会看见我?不是去赴的燕亲王的约么?”
乔松玉语塞,今日自己在画舫上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比姚元白恶劣一千一万倍,确实没有资格说姚元白。但今日他本来就想着只去陪着萧远航听听曲儿,要不是看到姚元白和那女子亲密的在一起,自己也不会去碰那个什么白牡丹。
乔松玉越想越懊恼,猛地低头含住了尚在兀自冷笑的那人的唇。惩罚一般,将姚元白的呼吸和声音全都堵在唇齿之间。
姚元白没想到乔松玉会突然发难,伸手推拒着乔松玉的胸口。可是乔松玉身强体壮,怎么是他能轻易推得开。唇齿厮磨间,身边的空气越发稀薄,萦绕在鼻尖的都是乔松玉身上带着酒气的男性气息。姚元白转过头,想缓口气。却被立刻转了回来,狠狠地继续吻了上去。
如果这是两情相悦的吻,那可以称得上缱眷。但是一方不情愿,就是强迫。姚元白被吻得呼吸困难,乔松玉一点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手在他身上游走。
姚元白终于忍无可忍,咬了一口乔松玉的舌。那温热的舌像一尾灵活的鱼,一下子被勾住了肚子,鲜血的味道充斥着二人的口腔。
乔松玉吃疼,松开了姚元白。“你咬我!”
帐内光线昏暗,姚元白的一双眸子如星般,反射着那一丝丝光亮,“世子,别用你白日亲吻那些妓子的嘴亲我,我恶心。”他微微喘着气,那一阵缠绵时,胸腔内的氧气都要被耗光,此刻好不容易重得了自己掌握呼吸的自由,原本应该恶狠狠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温软。
声线低哑中仿佛带着一丝嗔怪,听得乔松玉呼吸又粗了起来。忍不住低头又在姚元白的唇上啄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他,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嗯,你就是觉得我恶心,才去找那个女人的吧?”
“世子,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也没有那个资格。你是乔王府嫡子,理应以传宗接代为己任,所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能理解,毕竟曾经我的父母对我也有相同的期许。”姚元白回忆起当年母亲要将柳芊芊许配给他的那年。
那日家里四口人一起齐聚桌前吃饭。父亲平日公务繁忙,很少有时间回府,那日却提前回了府,想是姚夫人已经提前给他打了招呼。
姚夫人握着柳芊芊的手,望着姚元白,“元白,芊芊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她五岁时家道中落来我们家,如今也有十年了吧?”
姚元白点点头,“是有十年了,当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来的。我还记得当日她来的时候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碎花小袄呢。”
“你们表兄妹一共长大,朝夕相处十年,娘亲的意思,就是让你后半辈子好好照顾芊芊。我们家是清流之家,你父亲更是个纯臣,我们不想着你娶个高门贵女,那样就有各式各样的姻亲问题,日后难免会有麻烦。所以母亲思前想后,和你父亲商量着,觉得还是你们俩成亲才好。”姚母往柳芊芊碗里夹了一块鱼,柳芊芊脸一直红到了脖颈,低着头。
姚元白筷子顿了顿,那时候他与乔松玉的感情也一直模模糊糊,只能说是友情之上,具体到了什么地步他也不能确定。但是他隐隐感觉自己并不很爱柳芊芊,对她只有亲人间的感情。
但是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母亲提出来,父亲也没有反对,姚元白也就点点头,“一切父母做主便是。但今年开春就是会员考试,儿还是希望等考完试,再考虑成亲这回事,不能耽误学业。”
姚左相停下了筷子,点点头,“嗯,元白说的在理。夫人,就先这么说着,等考完这次春闱再说吧。”
姚夫人见他们都没有反对,很开心,笑的一脸慈祥,“好好好,就等我儿金榜题名时,再洞房花烛夜吧。”
柳芊芊红着脸,声如蚊呐,“姨母,您莫要再拿芊芊开玩笑啦。”
“嗯,你且先叫我一阵子姨母,等过阵子就要改口叫母亲啦。”姚夫人给柳芊芊夹菜,“来来来,多吃点,今年年底肯定给你们把事情办了。好好吃,养好身子,来年给我添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可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到年底,就传出了姚左相谋逆一事,这段婚姻自然就没有了下文,如今柳芊芊成了妓籍,更没有成亲一说了。
思及往事,姚元白忍不住问了乔松玉一句:“世子,难道你家里都没有给你安排婚事么?你比我还大了一岁。”
“京城有几个显贵敢把女儿嫁给异姓王的世子?你看看,今上登基时候有四个异姓王,如今也只剩我乔王府一家。这京中形势诡谲多变,人人自危,谁敢和我乔家搭上关系。”乔松玉自嘲一声。“明面上人人都恭维着,可私底下能与我往来的也只有那燕王萧远航。其余的人都是恭谨有加,亲近不足。你说,我去定哪家的贵女呢?”
姚元白心中明白了一些,他转过身,看着乔松玉,“可是圣上那么厚待你,怎么就不过问一下你的亲事?”
“哼。”乔松玉冷笑一声,“今上自然是有关心,可是他指的女子我都不喜欢。他还说让我不行先找个通房丫头,留个子嗣。我如今才刚刚二十一岁,正值好时节,又何必像将死之人一样,急着留后?今上还往我府里塞了不少年轻貌美的丫头,更有甚者想趁着我酒醉之时生米做成熟饭。后来我一怒之下就将年龄在十四到四十岁之间的所有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别白白恶心我。”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有人想将女儿嫁与你,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姚元白斟酌着,轻声问道。
乔松玉伸手摸了他的脸颊,触手温良的手感,细腻而光滑,像包了浆的玉髓,让人不想松手,“你要是愿意嫁,我就同意娶。”眼中携裹着一层促狭的笑意,心中所想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说出来,竟也像是一种揶揄。
“不可理喻。”姚元白不想理他,欲转回去。乔松玉伸手将他抱在怀里,“睡吧,我今日累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外面的滴漏里已漏断四更,星夜迷蒙。
乔松玉说的那句“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好眠”,同样对于姚元白生效。
此刻,胸臆中的烦闷之感已消,取代的是些许对于乔松玉的同情,这些年他一个人,看似潇洒无羁,实则内心多有孤独和难言。
乔松玉将手搭在姚元白的腰间,呼吸渐渐绵长,屋内一片宁静,枕边人进入梦乡。不知梦里可曾梦见当年那两个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