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可人儿此刻正卧在夏榻上小憩,昨夜耗费了太多体力,他身体一直病歪歪的好的不彻底,尽管乔松玉寻来了很多好的药材,还有京城顶尖医术的太医给他调理着身体,可是这四年的亏空也不是一是一会儿就能调理回来的。
周管家在房门口徘徊者,思考着要不要进去。
姚元白听到脚步声,眯着眼看了看,“周叔,有事么?”他撑着身子,半抬起来,声音慵懒而倦怠。
周管家讪讪的,走进了乔松玉的卧房。“那个,姚公子,隔壁王府里,王爷派人来传话,让您过去府里一趟。”
“嗯?我么?”姚元白指着自己,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他素来与那乔王爷没有什么交集,以前自己父亲尚在世时,与乔王爷更是桥归桥路归路,是两路人。
姚左相是清贵门第,标标准准的读书人。一家子都克勤克俭。而乔王爷浪荡不羁,老王爷打下了汗马功劳,这乔王爷就是个活脱脱的二世祖。因为当年拥立当今圣上有功,在四个异姓王中独独留存了下来。两家虽然住着比邻,可是却连大门开的方向都不同。更别说见面了。就连当年姚元白和乔松玉交好,姚左相都颇有微词。
姚元白实在想不通,乔王爷有什么必要找他去。
周管家见他满面疑惑,唯唯诺诺的说:“听闻今日世子又拒绝了圣上给他恩赐的美人。”
姚元白挑了挑眉,身体上的不适提醒着他昨夜发生了什么。若是此刻周管家说乔松玉接受了那美人,他心里说不定还会膈应一下。但是此刻他知道乔松玉公然抗旨,还是有些唏嘘,“世子他这么抗旨,没事吗?”
周管家笑:“姚公子回来的时日尚短,好多事情您都不知道。圣上那是对我家世子关爱有加,隔三差五的让进宫请安不说,就连这世子府里的吃穿用度都不比皇子差。而我们世子脾性您也知道,对谁都不在意的态度,经常明里暗里的顶撞圣上,圣上也顶多是让几个公公过来申斥一二句,从来也没见过重罚。”
“想不到今上倒是对一个外姓世子这么好。”姚元白揉了揉额角。“既然乔王爷让我去,那我就收拾收拾,准备过去吧。”
周管家犹疑,两只手互相握着,“那个,姚公子,我就是来告诉一下您有这个事儿,其实您也不用急,一切等世子回来再做定夺。那边儿,您还是别一个人去的好。”
多年未见,姚元白搞不清楚乔松玉和乔王爷的关系到底是如何。只记得当年乔松玉和乔王爷虽然不是太亲密,可是绝不是像如今这样。他也来了几个月了,都没见过乔松玉去隔壁的乔王府一次。
那乔王爷在陈王妃后又娶了几房姬妾,生了几个庶子。但是陈王妃身份显贵,乔松玉又如此得圣上厚爱,照理说乔王爷不会对他如此冷淡才是。真是令人费解。他想着,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忍不住喃喃:“总也不见乔王爷来这边府上。也不知这对父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周管家环顾了四周,低声说:“姚公子,有些事情原不应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那府里的王爷不是不来我们府上,而是世子不叫他来。这四年间,我们这王府别院,一般人都别想进来。那些家丁都是世子这些年培植的心腹,只要世子说不让,就没人能踏进我们府里一步。”
“哦。”姚元白应了一声,“那就请周叔先去忙自己的吧,我先更衣,等世子回来看要不要去隔壁。”
周管家退了下去。
姚元白坐在夏榻上,腰酸得很,又忍不住躺成了侧卧的姿势。屋里头放着丫头造成刚刚折进来的荷花,伴着几片荷叶,放在一个高大的白釉梅瓶里,今日屋里没有熏香,轻轻浅浅的荷香飘了满屋子。
他随手拿了榻边案几上的一本书翻着,脑子里乱哄哄的,眼睛里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乔松玉为何不让乔王爷进这王府别院?他为何和乔王爷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如此疏离?还有,庆帝到底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他和乔松玉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乔松玉府上塞人,还不停地劝乔松玉成亲,中间到底有什么缘故?
姚元白细思了一下,当年他家里还没败落之时,也就是陈王妃还在世的时候,这一切好像都不是这么奇怪。刚刚周管家也说了,四年,往前推四年,也就是自己父亲被污蔑谋反那年,乔松玉的变化自然不可能和自己父亲有关,那么,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陈王妃的死。
陈王妃的死改变了原本看起来平静的关系。让庆帝对乔松玉万分关心,也让乔松玉和乔王疏离冷淡。但是照理说,庆帝对乔松玉这么好,而乔松玉身为一个外姓世子,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而乔松玉为何对庆帝百般冷漠与厌弃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
乔松玉在中午前回了府。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周管家就迎了出来。待乔松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周管家就跟着后头汇报:“世子,今日隔壁王爷派人来传姚公子去王府。”
乔松玉脚步一顿,“嗯?去了吗?”
周管家摇头,“我让姚公子等您回来再做决定。”
乔松玉满意的点头。“你做的很对。以后那边再来人传元白,你就说我不让他去。一概回了。还有,你近日做点事,把府里知根知底的人留下,那些眼睛该去的都去了。我每日听这边那边都知道我府里的这些破事,听着都心烦。”乔松玉脸色阴沉,环视了一圈仆役,越来越过分了。原本只是窥伺他,他尚且能忍。反正他就是这么落拓不羁,谁爱看谁去看。
可是如今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甚至现在连姚元白的行踪都在他们掌控之中。隔壁的居然还敢趁着他不在家来传姚元白。司马昭之心,他乔松玉能不明白?此刻,他就是要肃清这府邸,给他们一个明确的态度,他乔松玉的人不是谁想窥伺就能窥伺的。
周管家点点头,“是,世子。老奴明白。只是这一下怕是要清出去很多人,府里下人不太够,是否要招募一些?”
乔松玉看了看周管家,“府里正经主子也就我和姚元白,你说要那么多下人干什么?留几个知根知底的老实人,其他的该去哪去哪吧。至于家将,我倒是要多放些。这样,你带着我的手书,去京城我的别院里调些过来,务必将我这府邸守得牢牢的。”
周管家点头称是。“世子,您这个时辰从宫里出来,可用过午膳了?”
午间太阳毒辣,乔松玉一行人快步行着,谁也不想在日头底下多呆哪怕一秒钟。不多时就走到了内院。一种随从都守规矩的停在了屏门外。
内院里的花都被这日头晒得蔫蔫的,蝉在吱吱吱的叫个不停。乔松玉抬手挡了挡头上的日光,“元白吃了吗?”
周管家摇头,“尚未。老奴之前去问,姚公子只说早晨吃的有点晚,还不想吃。”
“行吧,那你就叫厨下炒点清淡的,一会儿送到我屋子里。对了,元白还在我屋子里吗?”
周管家看了看乔松玉的卧室,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在呢,老奴之前去看,他正在那夏榻上看书。”
乔松玉原本从宫里出来,被恶心了个够,心情不是太好。此刻听闻姚元白正乖乖的在他屋里等着,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嗯,那你去准备吧。”大步走了过去。
天气热,姚元白身体不好,太医提醒屋里不宜放太多冰盆。此刻门窗大开着,姚元白穿着单衣侧卧在夏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已经睡了过去。
乔松玉走到门前,就看到这样一幅美人小憩图。只见姚元白墨黑的头发只松松的拢了拢,扎在脑后。脸庞很白,透着些病态,而一惯明亮的大眼此刻闭着,长长的羽睫垂落下来,像蝴蝶的翅膀轻轻翕动。高挺的鼻梁一点也不突兀,弧度看起来很温润,再下去就是那薄薄的唇,淡淡的,血色单薄。一管皓颈散落着上青青紫紫的斑驳痕迹。白色的单衣微微敞开,露出半个清瘦的胸脯。修长的五指从袖中探出,握着书卷。
屋里陈设古朴,粉白的荷花飘着淡淡的幽香,再配上这么一个美人,真是赏心悦目。
任谁看到这幅情景都不忍心将那美人叫醒。
乔松玉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坐在夏榻边上,取了边上的小毯给姚元白搭在了肚子上。他低下头,痴迷的看着姚元白。
忍不住握住姚元白的一束黑发在掌中把玩着。黑发如墨,划过掌心时丝丝的痒。
乔松玉轻轻拿过姚元白手中的书卷,翻看着。这是自己昨日没看完放在案头的一本《茶经》。他素来知道姚元白喜欢吃茶,可是这人就连睡前都捧着一本《茶经》,也未免太可爱了。
乔松玉忍不住轻轻刮了一下姚元白的鼻子,手指划过的时候,又忍不住在他的唇瓣流连。柔软的唇,温热的触感,揉捏着可以变成各种形状。乔世子一下子有了点恶趣味,将姚元白的唇捏成了一个扁扁的鸭子形状。
而睡梦正酣的姚元白也被他扰的醒了,睁开一双大眼,氤氲的看着乔松玉。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的乔松玉心中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