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用过饭,杨沅清与赵景行梳洗过后,几人才聚在一起谈正事。
这个小镇不大,因为处于路口,人来人往,骆良一行还算低调,没引起别人怀疑。
但是杨沅清以来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逃犯,如今又带了另一个逃犯,两人在一起,追兵加倍。
沉默了半天的骆良终于开口。
“杨姑娘难道忘了,咱们的大计,你这样乱跑,让我们如何敢将身家性命交在你手上。”
杨沅清面色一凝,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是我......”
“是我对不住大家,因为我的事耽误了大家的行程,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杨沅清才开口,赵景行就接过她的话头,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赵景行正常的时候,风光霁月,郎朗公子,言行举止让人如沐春风。老六和青荷动作一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青荷雀跃道:“救人的事是大事,怎么能说是耽误呢,不耽误,不耽误。”
老六连连点头。
骆良:“......”
他一巴掌拍在老六后脑勺,将人赶去一旁。
直视赵景行。
“阁下是端王府的人吧!杨姑娘此去是专门去救你的。”
赵景行笑着颔首:“从前的身份都已是过去,如今大家都同是天涯沦落人。”
骆良冷冷的别开脸。
“别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你可知你的事对我们有多大。杨姑娘从历城逃出来,选择往南,暂时迷惑了追兵。可若追名往西北一直找不到人,未必想不到要往南追。介时,我们队伍里这几个人都要靠着杨姑娘保护,逃出生天的可能微乎其微。”
赵景行淡淡的听着,看向杨沅清的眼神很深。
“原来你这过得这样艰难!”
杨沅清扬了扬唇。
“这没什么的。”
骆良冷着脸挡在杨沅清和赵景行中间。
“所以杨姑娘打算做什么?我们的大计杨姑娘还放在心上吗?”
杨沅清收敛了神色,严肃道:“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你们信我,愿意追随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只是举大挤不是一日之计,须得徐徐图之。”
骆良态度冷硬:“要徐徐图之不假,可杨姑娘也不该将心思全然放在别的事情上,而将大计抛在一边。”
杨沅清默了默:“此番之事,实在是来不及解释,玉衔对我有恩,我不能置他的生死于度外,再是大计,也不能不顾人情。若我是冷血无情之人,当日,便不会插手历城之事,也不会有咱们合作的一天。”
骆良深吸一口气。
杨沅清确实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不然就不会收留他们,也不会帮他们追查历城的事。他们既然选择了追随杨沅清,自然是明白她的性子的。
“杨姑娘说得是,是我太心急了。”
杨沅清欣然一笑:“我抛下你们也确实是我不对,下次再有事,会先与大家商量,说起来,眼下就有一桩事,需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骆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沅清顿了顿,接着道:“玉衔身子不好,既然大家要同行,那这一路上他若是一直在病,自然影响大家行程。前几日我听说,有一位神医出现在杞县,我想去一趟。大家一同去。”
骆良翻了个白眼。
他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看赵景行的样子就是拖油瓶。
不过杞县也在南方,顺路去看看也不无不可。
定下行程,几人纷纷散去,赵景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将车上的山羊拉下来,拴住了客栈的后院里。喂完草之后急了一罐羊奶进来。青荷自告奋勇的去煮羊奶喂给元哥儿。
杨沅清从房里出来,站在过道上等他。
赵景行将人拉进屋内。
“外面冷,进去说吧!”
两人相对而坐,赵景行将杨沅清落在耳边的碎头发往上捋。
“那个骆良,看起来是一心为了你好,只是心急了些。”
杨沅清定定的看着他,道:“今日骆良说起来,我才想起来问你,往后的路,你想要怎么走。”
赵景行一愣。
“我也想要问你,你们说的大计,是什么意思?你要造反?”
“不是我要造反,是皇上逼我造反!”
赵景行默然,杨沅清明显是深思熟虑过的,他劝了未必有用,且,他也没有劝的立场。
自己都被逼到家破人亡,又如何说得出让杨沅清放下仇恨这样的话。
“我......”
赵景行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说起。
灭门之恨不会消失,可凭自己一己之力,他实在想不到能做什么。
杨沅清也不逼他。
“时候不早了,赶了两天的路你也累了,先回去睡。”
赵景行回了自己屋子。
平安无事的度过一夜,第二天一早,几人用过饭就备了车马赶去杞县。
出了关,一天的时间,几人就进了城。
杞县不大,唯二的两个客栈都已客满。
骆良正和小二交涉。
“小二哥,你看我们都是远道而来,有孩子有女人的,住在外面也不方便,能不能通融通融,匀个两三间房间出来。”
小二收了他的打点银子,态度好了些。
“几位客官,不是我不匀,实在是匀不出来。你们也是来找葛神医的吧,大家都是来找葛神医的。可葛神医早就不在杞县了,你们来了也没用。”
杨沅清对此早有预料,也没指望在杞县就能找到葛先生。
骆良受杨沅清叮嘱,与小二套着近乎。
“不知这葛神医不在杞县,去了哪里?”
“听说是往北走了,大抵是去了京城。”
赵景行心一沉。
葛先生回京,大约是听说了端王府的变故。
他一个大夫,去哪里倒没有关系,只是若与端王府扯上干系,难免遭他人毒手,。
骆良退回来,几人在车里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京城危险,杨姑娘才逃出来,还要回去吗?”
杨沅清默然,看向赵景行:“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一行人正准备走,又有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个熟人。
路边茶肆的老板。
他依旧是那幅臭脾气,得罪了小二,不一会儿就被轰出来。
娇娇掀了马车出来,亲自上前去交涉。
那小二见她冒昧,态度渐渐软和下来。
“这位夫人,不是小的不想帮忙,实在是没有房间可以匀了,杞县近日来都是来寻葛神医的人,两家客栈都住满了。两位不如多花点银子,去乡民家暂住几天。”
娇娇无奈,重新回了马车,在上马车之前看到了杨沅清,热情的对她招了招手。
两辆马车在一个饭店前停下,几人一起上了楼。
娇娇很喜欢元哥儿,坐下之后一直在逗他。因为元哥儿的存在。将几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老板娘也是来寻医的?”
娇娇低头娇笑,风情无限。
“是啊,我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肖哥听说这里有为葛神医,医术了得,便带我来碰碰运气,不想运气不好,听说葛神医去了京城。”
杨沅清心中微动。
“那你们二位接下来要去京城吗?京城有不少好大夫,就算找不到葛神医,也能找到什么张神医,李神医。”
娇娇捂嘴娇笑:“是吗?你这样一说,我倒非去京城一趟不可了。”
杨沅清看向赵景行,赵景行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也回京。”
杨沅清颔首,又转向娇娇。
“咱们萍水相逢,老板娘心善送了元哥儿不少东西,老板娘心善,我却是个贪得无厌的,希望;老板娘不要太厌恶我才是。”
一听杨沅清这种话,娇娇就知道杨沅清有事相求。
肖哥脸色微沉。
娇娇依旧笑颜如花:“姑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杨沅清嘬了一口茶,缓缓的开口道:“我家相公身子不好,也要去京城找葛大夫,可我还有些事不能亲自护送,肖大哥功夫了得,我很是敬佩。不知能否让我家相公与两位同行。”
“你这意思,是要让肖哥一同保护你家夫君上京了呗。”
娇娇一语中的,杨沅清略显局促。
“老板娘快人快语,不过这一路上一定不算是肖大哥单方面的付出,我家夫君足智多谋,总能帮到你们。”
娇娇看赵景行那幅巍然不动的样子,对杨沅清的话信了三分。自家这位是个粗人,只会打打杀杀,自己脑子也不够用,若是有个智囊在,也不算什么坏事。
杨沅清见她心生动摇,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我是个粗人,怕照顾不好孩子,所以元哥儿等让我夫君带回京城。”
娇娇两眼放光,满口应下。
“这都是小事,不就是一路走,互相有个照应嘛,大妹子你放心。你夫君就交给肖哥了。”
肖止纵容着她闹,并没觉得娇娇给自己找了麻烦。
几人用过午饭,结伴出了城。
因为葛神医在杞县出现,来寻医的人络绎不绝,城里的客栈住不下,城外的乡民就自动将自家的空屋子出租,赚点小钱。
杨沅清一行,不是一波来租房子的,早有人候在路边,见马车过来,就拦下带去家里。
是夜,赵景行与杨沅清在院子里赏月,二人再次谈起了对将来的打算。赵景行抚了抚杨沅清的头顶,语气沉重。
“从前在京城时,有端王世子的身份在,做什么事旁人都要给几分面子,我便以为那是我自己的本事。可是一朝落魄,我连自己的亲人救不了,事事都要你去转圜,我才发觉自己的无用。”
杨沅清将他的手从头顶拽下来我在手中,安抚道:“还记得我在茶肆说的话吗?人与人不同,并不是一定要长得壮实的才算男人,你有你的长处,只是不在市井之中。”
赵景行无奈失笑。
“可是我的长处,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今没了端王世子的身份加持,我难道还能指望弹琴下棋自保吗?”
杨沅清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劝道:“你何必妄自菲薄,你的长处何止弹琴下棋,你心思细腻,足智多谋,这些都不是我有的,只是暂时你遭受变故,不大爱动脑罢了。况且如今咱们遇到的事只是我动手就能解决的事,尚且不需要你动脑。等你回了京城,自然有你忙的。”
那天在茶肆,那些流氓的话对他不是没有触动,一直到这些天,都是杨沅清处处照顾他,近日种种,更是将那些混混的话无限放大。赵景行开始自暴自弃,自我怀疑。
也只有杨沅清,愿意相信他,相信他不是一无是处。
赵景行心中一暖。
“阿清,多谢你。”
杨沅清捧着脸。难得露出点女儿家的娇态。
“这有什么,当日我回京,不适应京城生活的时候,王妃和你给了我许多帮助,如今我不过举手之劳,就能救你,也算是回报当日之恩了。”
“只有恩吗?”
“自然也有情的。”
赵景行在她面前坐下,伸手摩挲着她的脸,杨沅清嗔了他一眼,“啪”的一下拍下他的咸猪手。
“说你是我夫君,是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你可不要趁机占我便宜。”
赵景行乖乖的收了手,两人谈起正事来。
“此番我回京,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杨沅清从袖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他:“拿着这封信去找太医院的沈太医,让他交给四皇子。”
“四皇子?”
赵景行突然明白为什么他看着四皇子总觉得格外面善,这么一看,眉眼间可不是想杨沅清吗?
杨沅清颔首:“有些话,我不好多说,总之,他是值得信任的人。当日我离京时他刚回宫,皇上盯得紧我也见不到他,有些谋划来不及与他详说。此番你回京,正好帮我把信带给他,若是可以,让他给你安排个身份,你陪在他身边,你的本事便也有用武之地了。”
赵景行眸色一黯:“你确定他会助你?”
“我相信我和他之间的默契,何况,他心里的恨不会比我少。只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他从小胆子就小,让他一个人面对宫里的尔虞我诈,实在是为难他了。”